第132章 雨夜四重奏

　　胸口的血不断涌出，疼痛让姚浅凝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颤抖着从怀中掏出最后一颗药丸，咬破蜡封吞下。

　　苦涩的药味混着血腥气在喉间翻涌，她还不能倒下，琯琯还在等她。

　　真是狼狈啊……

　　但至少……要把这条命留到见琯琯……

　　转过拐角的瞬间，她猛地顿住脚步。

　　萧景珂就站在那里，黑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上。

　　他的琉璃眸在暗处泛着幽光，像是等候多时的猎手。

　　姚浅凝突然想笑，嘴角刚扬起就尝到了血的味道。

　　什么情况……

　　非要今天……把所有人的脸都撕破吗？

　　如今他在这里，想必已完成了她的嘱托，琯琯应该平安无事了。

　　那颗救命的药丸开始发作，灼热的药力在血管里奔涌，让她勉强站稳。

　　她迎着萧景珂的目光，踉跄着向前走去。

　　每走一步，心口的伤就撕裂般疼痛，可她偏偏走得笔直，像柄宁折不弯的剑。

　　萧景珂的手指死死攥着姚浅凝的衣襟，力道大得几乎要撕碎那层湿透的布料。

　　“你爱他们？”

　　他的声音低哑得近乎破碎，琉璃般的瞳孔紧缩，像是濒临失控的野兽。

　　“那我是什么！”

　　姚浅凝的胸口渗着血，脸色苍白如纸，却仍抬眸看他，唇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

　　“你？”

　　她轻声道。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萧景珂的呼吸一滞。

　　知道什么？

　　知道他只是她驯养的疯狗？

　　知道她从未真正把他放在心上？

　　愤怒与疼痛在胸腔里翻搅，可当他低头看见她胸口的伤时，心脏猛地一缩。

　　血。

　　她的血。

　　他刚刚还凶狠扣着她衣襟的手，忽然颤抖起来。

　　“……疼不疼？”

　　他嗓音发紧，指腹轻轻擦过她伤口边缘，像是怕碰碎她。

　　姚浅凝没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

　　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滴落，像是泪，又像是无情的嘲弄。

　　萧景珂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俯身逼近，额头抵着她的，呼吸灼热而混乱。

　　“你爱不爱我？”

　　他咬牙问，声音里带着近乎卑微的执拗。

　　“说啊！”

　　姚浅凝用力推开他，咳出一口鲜血。

　　殷红的血丝顺着唇角滑落，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你觉得呢？”

　　她抬眸看他，眼底是萧景珂从未见过的平静。

　　她以为他该懂的。

　　他陪她最久，见过她最疯的样子，也见过她最脆弱的时候。

　　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怎么可能不爱他？

　　可萧景珂不懂。

　　或者说，他不敢信。

　　他死死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呵……”

　　他突然冷笑一声，手指猛地扯下腰间那枚她送的玉佩，那枚他曾经贴身珍藏、连睡觉都不肯摘下的玉佩。

　　“啪！”

　　玉佩狠狠砸在她额头上，鲜血瞬间蜿蜒而下。

　　姚浅凝没躲，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只是缓缓抬手，用指腹擦过额角的血，低头看了看指尖的猩红，忽然笑了。

　　连这个都还给她……

　　好啊……那就都别要了。

　　“连你也这样……”

　　她轻声说，语气平静得可怕。

　　“想要什么？命给你？”

　　话音未落，她猛地扯开胸口的衣襟，手指狠狠抠进那道未愈的伤口。

　　疼痛反而让她清醒。

　　不是要我的命吗？

　　拿去啊……看看这颗心里……还剩多少是你没撕碎的？

　　“哗——”

　　鲜血瞬间涌出，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在地上汇成一片刺目的红。

　　萧景珂的瞳孔骤然紧缩，呼吸几乎停滞。

　　“姚浅凝！！”

　　他嘶吼出声，伸手想抓住她，可她却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她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们两清了。”

　　没有哭，没有歇斯底里，甚至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她只是转身，背影决绝地走入雨幕。

　　从此她的血……她的痛……再与他无关。

　　这样也好……

　　再没人……能伤到她了。

　　这一次，她没回头。

　　萧景珂站在原地，他的手还僵在半空，指尖微微发抖。

　　他做了什么？

　　他让她流血了。

　　他逼得她亲手撕开伤口，用最极端的方式……和他两清。

　　心脏像是被人生生挖空，只剩下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不要……”

　　他张了张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可她已经走远了。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她的背影，也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恍惚低头，看着地上那枚沾血的玉佩。

　　他刚刚……用她送的东西伤了她？

　　突然单膝跪地，抓起玉佩在衣袖上疯狂擦拭，仿佛这样就能抹去上面的血迹。

　　他死死攥着那枚染血的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响。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他做了什么？

　　他把她送的玉佩砸在她脸上。

　　他逼得她撕开伤口，用最残忍的方式和他两清。

　　他明明……比谁都清楚她的骄傲。

　　“为什么不说！”

　　他突然嘶吼出声，声音撕裂雨幕，带着濒临崩溃的颤抖。

　　“为什么宁可流血……也不肯说爱我？”

　　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脸，睫毛上的水珠滚落，像是泪，又像是无力的悔恨。

　　他猛地跪倒在地，手指深深抠进泥泞的土里，指缝间渗出血丝。

　　“姐姐……”

　　“原谅我……”

　　他后悔了。

　　后悔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绞碎，后悔得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如果时间能倒流，他绝不会丢出那枚玉佩。

　　如果她能回头看他一眼，他愿意跪着爬到她脚边，求她再给他一次机会。

　　可是雨幕深处，早已没有她的身影。

　　只有那枚染血的玉佩，静静躺在他掌心，像是一个永远无法挽回的错误。

　　他忽然将玉佩死死按在心口，仿佛这样就能离她近一点。

　　“我错了……”

　　雨水吞没了他的忏悔，也吞没了这场荒唐的决裂。

　　可他知道。

　　有些错，不是一句“原谅”就能弥补的。

　　走出清雨阁。

　　药效如潮水般退去，姚浅凝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她踉跄着扶住树干，指缝间渗出的血将树皮染成暗红。

　　这副模样……可不能让琯琯看见……

　　熟悉的杀气袭来，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寒无咎。”

　　她轻喘着，嘴角却扬起一抹艳丽的笑。

　　“你就这么想杀我？”

　　一个两个……

　　都赶在今天……来要她的命……

　　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姚浅凝突然想起四年前，她踮脚亲吻寒无咎脸颊的场景。

　　真可笑……

　　到头来……

　　想杀她的……全是最了解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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