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子时末刻，济世堂内本已渐趋平静的药香与安宁，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阴寒煞气骤然打破。

　　只见一个身形凝实、穿着破烂清朝中期服饰、脑后还拖着根细长辫子的老鬼，大大咧咧地飘了进来。他神色嚣张，浑浊的鬼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暴戾的红光，一只鬼爪如同铁钳般，死死掐着一个穿着现代服装、神色惶恐无助的年轻男子生魂的脖颈，将其如同拎小鸡般拽在身前。

　　这老鬼一进门，目光便肆无忌惮地扫视着济世堂，尤其在感受到空气中残留的纯净药香和苏念、钟浩然身上那旺盛的生机时，更是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垂涎之色。他完全没把堂内一人一猫放在眼里，大咧咧地就往平日里病患坐的椅子上一坐，姿态跋扈。

　　苏念眼神微凝，迅速抬手，对着身旁已经绷紧身体、准备站起的钟浩然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由于今晚是渡魂问诊，为避免神农圣像神威无意中伤及那些心怀善念或只是迷途的普通魂魄，他早已用一块红布将正堂中央的神农氏画像暂时遮盖。此刻，圣像神威内敛，并未散发光芒。

　　苏念目光如电，迅速将这老鬼打量了一番。从其服饰、辫子以及周身那股远比寻常厉鬼浓烈、带着欺压良善特质的戾气来看，生前多半是个为祸地方、鱼肉乡里的恶霸之流。他心中迅速有了判断。

　　钟浩然在苏念的示意下，也按捺住了性子。他暗中运转道魔归元力，稍微感知了一下对方的气息，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甚至有些……无聊的神色。这老鬼看着唬人，实则修为也就几百年火候，能量层次大概相当于修行者的第三境后期，连给他塞牙缝都不够。他打了个哈欠，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甚至百无聊赖地掏了掏耳朵，仿佛眼前来的不是凶恶老鬼，而是个唱大戏的丑角。

　　苏念面上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渡魂医的礼节，对着那老鬼微微一拱手，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老人家，来此问诊，也讲究个先来后到。您这般对待这位小哥，恐怕于理不合吧？”

　　那老鬼闻言，发出“嘻嘻”的怪笑声，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浓浓的不屑：“小子，少在老子面前摆谱！你这地方，风水不错，药气充盈，老子看上了！念在你是个渡魂医，有点用处，识相的就自己滚蛋，把这地方给老子腾出来！否则……”他猩红的鬼眼眯起，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苏念微微一笑，并未动怒，反而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那气定神闲的模样，与老鬼的嚣张形成了鲜明对比。

　　老鬼见他这般态度，顿时觉得被轻视了，脾气“噌”地就上来了，骂骂咧咧道：“妈的！老子今天重返阳世，心情好，不想跟你们几个小娃娃一般见识！真当老子是泥捏的不成？给脸不要脸！”

　　“重返阳世？”

　　苏念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与对面坐着的钟浩然对视一眼。多次并肩作战、生死与共形成的默契，让两人瞬间抓住了老鬼话语中的关键信息！

　　重返阳世？

　　生魂入了地府，除了正常排队等待投胎、或是头七之日由鬼差押解返家享受亲人祭祀香火，以及每年七月十五鬼门大开之时，哪有随便“重返阳世”的道理？这老鬼，来得蹊跷！

　　苏念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探究：“哦？重返阳世？老人家，您这‘返’的途径，恐怕不太合规吧？莫非……是偷跑出来的？”

　　老鬼被说中心事，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又被凶戾取代，色厉内荏地吼道：“放你娘的屁！老子爱来就来，爱走就走，轮得到你管？！少废话，赶紧滚！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说完，他猛地催动体内鬼气，试图以势压人！只见一股浓郁如墨、散发着刺骨寒意与污秽气息的鬼气，如同翻滚的狼烟，自他体内迸发出来，呼啸着朝桌案后的苏念席卷而去！在他看来，眼前这文弱郎中模样的渡魂医，定然会被他这几百年的道行吓得屁滚尿流，再不济也会被这鬼气侵蚀得痛苦不堪。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他那张狰狞的鬼脸瞬间僵住，大脑直接宕机。

　　面对那足以让寻常修士如临大敌的凶煞鬼气，苏念甚至连眉毛都没抬一下，只是不动声色地继续品着杯中残茶。那汹涌的鬼气袭至他面前尺许之地，就如同微风吹拂过山岗，连他的衣角都未能掀起，便仿佛遇到了某种无形的屏障，自行悄无声息地瓦解、消散于无形，连一丝涟漪都未能荡起！

　　“怎……怎么可能？！”老鬼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在地府混迹几百年，不是没见过渡魂医，但那些大多修为低微，靠着祖传的符箓法器和地府给予的一点便利行事，个个见了他这等凶鬼都是战战兢兢，何曾见过如此诡异的情景？这小子……有古怪！

　　他哪里知道，苏念虽重伤未愈，星力十不存一，但毕竟是实打实的第七境初期修士，生命层次远高于他。更何况苏念身负悬壶一脉正统传承，星力中正平和，自带净化属性，对阴邪之气有着天然的克制。他这区区第三境后期的鬼气，在苏念面前，根本就是清风拂面，连让他运转星力防御的资格都没有。

　　而就在这时，那失控的鬼气余波，不经意间卷动了遮盖神农圣像的红布一角。

　　红布滑落！

　　刹那间！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威严、仿佛源自天地初开、孕育万灵的煌煌神威，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龙骤然苏醒，以那尊古朴的神农氏画像为中心，轰然爆发开来！

　　整间济世堂都被渲染成了一片纯粹的金色！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不容亵渎、执掌生机、泽被苍生的无上意志！

　　一个仿佛来自九天之上、蕴含着无尽威严的宏大声音，直接在堂内所有生灵包括魂魄的心神中炸响：

　　“放肆！！！”

　　神威如狱！金光如潮！

　　那光芒 照向了胆敢在圣像前施展鬼蜮伎俩、心怀恶念的老鬼！

　　老鬼只觉得魂体如同被投入了熊熊燃烧的太阳真火之中，那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恐惧与灼痛让他发出了凄厉到极致的惨嚎！他本能地，也是极其恶毒地，将手中一直掐着的那个年轻男鬼猛地往身前一挡，试图用这无辜的生魂来抵御神威！

　　“啊——！”那年轻男鬼被金光扫中，魂体瞬间如同被泼了强酸，冒出浓郁的黑烟，发出痛苦的哀鸣，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溃散！

　　“不好！”苏念脸色一变，他没想到这老鬼如此歹毒，更没想到神农圣像反应如此剧烈。他顾不得自身伤势，强提一口星力，身形一闪动作牵动伤口，让他眉头紧蹙，一把抓过那滑落的红布，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将神农圣像遮盖！

　　金光骤然收敛，那宏大的神威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但堂内的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固，更加令人窒息。

　　老鬼刚刚从神魂欲裂的恐惧中稍稍回过神，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躲过一劫，就被眼前感受到的三股气息，彻底拖入了无底的冰窟深渊！

　　他颤巍巍地抬起头。

　　只见桌案后，那个他一直以为是“文弱郎中”的年轻人，缓缓站直了身体。虽然脸色依旧苍白，胸口还缠着绷带，但一股如同浩瀚星空般深邃、如同巍峨山岳般沉重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巨浪，轰然降临，将他死死地压在原地，连动弹一根手指都做不到！那是……第七境！绝对是第七境以上的修士威压！

　　而旁边那个一直被他忽略、甚至觉得有些吊儿郎当的年轻人，也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扭了扭脖子。一股丝毫不逊色、甚至更加霸道、带着一种仿佛能熔炼天地、混沌未分意味的磅礴气息，如同苏醒的荒古巨兽，与第一道威压交织在一起，将他最后一点反抗的念头碾得粉碎！第七境中期！而且还是某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诡异力量！

　　这还没完！

　　他的眼角余光，瞥向了墙角那个他一直没放在心上的猫窝。

　　只见那只原本蜷缩着、看似人畜无害的蓝双布偶猫，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蹲坐了起来。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那双纯净得如同冰封湖泊般的湛蓝色眼眸，平静地注视着他。

　　但就是这平静的注视，却让老鬼感受到了比面对神农圣像金光时更加纯粹、更加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与战栗！那是一种……位于食物链最顶端，对一切阴邪、鬼物有着绝对统治力的洪荒杀伐之气！如同冰冷的枷锁，瞬间锁定了他的鬼心，让他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尘埃，仿佛对方只需一个念头，就能让他彻底灰飞烟灭！

　　豆大的汗珠，从老鬼虚幻的额头上不断滴落，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魂核因极致恐惧而发出的“咔咔”声。

　　他原本以为找到了一处可以强占下来、作为修炼根基、日后继续作威作福的宝地。谁能想到，这看似普通的医馆里，竟然藏着这么三尊他连仰望都资格都没有的大神！一个第七境初期的渡魂医，一个第七境中期的诡异修士，还有一头……仅仅是气息就让他魂飞魄散的洪荒大妖！

　　这哪里是什么医馆？这分明是龙潭虎穴！是阎罗殿！此刻老鬼心中呐喊：谁家好人渡魂医修炼到这个境界吧？说好的治人渡魂呢？你修炼这么高境界别说渡魂了，灭魂还差不多。当然老鬼只能心中无声呐喊，他可不敢真的说出来。

　　“扑通！”

　　老鬼再也支撑不住，那点可怜的嚣张气焰瞬间湮灭，魂体一软，直接瘫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上……上仙……饶……饶命啊！小……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上仙虎威！小……小人该死！求上仙饶小人一命！！”

　　钟浩然这才慢悠悠地走过去，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重重地拍了拍老鬼那虚幻的肩膀，拍得他魂体一阵荡漾，学着对方刚才的语气：“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小爷我还是喜欢你刚才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你恢复一下？”

　　老鬼此刻哪还有半点嚣张气焰，跪得笔直，比用尺子量过的还要标准，连头都不敢抬，只是一个劲地求饶。

　　苏念缓缓坐回椅子上，虽然刚才强行动作牵动了伤势，胸口一阵闷痛，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目光冰冷地看着那瘫跪在地的老鬼。

　　“说吧，”苏念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究竟是如何从地府逃出来的？”

　　老鬼闻言，浑身一颤，不敢有丝毫隐瞒，连忙颤声回答道：“回…回…回上仙的话……是…是有人……有人强行打开了鬼门！就在几天前！小人……小人那天刚好在附近溜达，看到那连通阳世的鬼门突然出现，一时鬼迷心窍，就……就偷偷跟着跑出来了……”

　　强行打开鬼门？！

　　苏念和钟浩然闻言，心中同时巨震！一股比面对厉千戮时更加深沉的不安，悄然笼罩了心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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