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账簿迷雾与黄雀在后

　　重庆的黎明，是在仁济医院消毒水气味和沙坪坝小院未散尽的硝烟气息中，艰难到来的。

　　小院内，沈惊鸿仔细地处理着昨夜激战留下的痕迹。翻倒的炭盆、散落的灰烬、墙角的擦痕……他将这些一一归位或清理，动作迅捷而冷静，仿佛昨夜那场生死搏杀只是一场幻梦。唯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以及他背脊上隐隐传来的钝痛，提醒着那场危机的真实与残酷。

　　林薇几乎一夜未眠，苍白着脸，强撑着精神帮着沈惊鸿做些简单的收拾。她的目光不时担忧地望向医院的方向，心中牵挂着生死未卜的翠儿，以及留在那里看守的顾言笙。

　　“惊鸿，翠儿她……”林薇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安德森医生是重庆最好的西医之一，他说暂时稳定，就有希望。”沈惊鸿打断她的话，语气沉稳，试图给她一些力量，“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出幕后黑手，彻底铲除威胁。否则，今天倒下的可能是翠儿，明天就可能是你，或者我。”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清理干净的院落，最终落在那扇被“影傀”踹开、如今已勉强修复的木门上。“那个杀手，身手路数极其诡异，不像一般的江湖人士，更接近……日本忍者或者经过特殊训练的刺客。山口一郎把他最锋利的刀派来了。”

　　林薇的心猛地一紧。虽然早有猜测，但得到沈惊鸿的确认，还是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那个杀手受了伤，会不会暂时隐匿？”

　　“不会。”沈惊鸿肯定地摇头，“这种级别的杀手，一次失手，只会激发他更强的杀意。他一定在暗中窥伺，寻找下一个机会。而我们，不能被动等待。”

　　他的思绪回到了昨晚被打断的调查上——七星岗，那个废弃的消防栓死信箱，以及更重要的，“兴隆杂货铺”。

　　“我们必须尽快拿到‘冯襄’与内鬼勾结的确凿证据。只有揪出‘黄雀’，打掉他们在重庆的耳目和爪牙，才能从根本上削弱山口一郎的力量，也才能让我们，让翠儿，获得真正的安全。”

　　他看向林薇，眼神交汇间，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决心。

　　“我去七星岗。”沈惊鸿沉声道，“那个杂货铺，必须进去一探。”

　　“太危险了！”林薇立刻反对，“那里很可能是他们的一个窝点！”

　　“正是因为可能是窝点，才更要去。”沈惊鸿语气坚决，“而且，经过昨晚，他们或许会认为我们忙于应对刺杀，暂时无暇他顾，警惕性可能会有所降低。这是机会。”

　　他顿了顿，看着林薇担忧的眼神，放缓了语气：“我会小心。而且，这次不是硬闯。”

　　他心中已有一个初步的计划。强攻不可取，需要的是悄无声息的潜入和迅速的搜查。

　　上午，天色依旧阴沉。沈惊鸿再次化身苦力“周明”，拉着板车回到了七星岗那片区域。他没有直接靠近“兴隆杂货铺”，而是在外围仔细观察。

　　杂货铺依旧挂着那破旧的幌子，门口堆放的杂物似乎和昨天没什么两样。棉布门帘低垂，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周围的行人稀稀拉拉，一切看似平静。

　　沈惊鸿注意到，杂货铺旁边有一条狭窄的、堆满垃圾的背街小巷，可以绕到杂货铺的后身。那里或许有后门或者窗户。

　　他拉着板车，假装捡拾废品，慢悠悠地拐进了那条小巷。巷子深处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味，几乎无人经过。杂货铺的后墙就在眼前，墙上有一扇装着铁栏杆的小窗，位置很高，窗户紧闭，玻璃上糊着厚厚的油污，看不清里面。旁边是一扇看起来颇为坚固的木制后门，同样紧闭着。

　　沈惊鸿仔细观察着后门和窗户。门锁是常见的挂锁，对他而言不算难题。难的是如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去，并且快速完成搜查。

　　他需要确认里面是否有人。

　　他在巷口耐心等待了将近一个小时，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期间，只有一个老婆婆出来倒了一次垃圾，很快就回去了，杂货铺内外再无人进出。

　　时机差不多了。

　　他看准左右无人，迅速走到后门边，从板车隐蔽处取出一根细长的铁丝，插入锁孔。耳朵贴近门板，手指感受着锁芯内细微的动静。不过十几秒的功夫，只听“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锁被打开了。

　　他轻轻推开一条门缝，一股混合着灰尘、霉味和某种陈旧药材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光线昏暗，静悄悄的。

　　他侧身闪入，迅速关好门，背靠墙壁，屏息凝神，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快速适应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个堆放杂物的后间，地上散乱地放着一些空箱子、破麻袋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废旧物品。靠墙有一个木制楼梯，通往二楼。

　　他仔细聆听着，楼上没有任何动静。

　　他不再犹豫，开始快速而仔细地搜查这个后间。箱子是空的，麻袋里也只是些废料。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一个半开的、看起来像是账房用的旧书桌抽屉上。

　　他走过去，拉开抽屉。里面是一些泛黄的旧账本、几支秃头的毛笔和一方干涸的砚台。看起来毫无价值。

　　但沈惊鸿没有放弃，他拿起那几本账本，快速翻动。前面记录的都是一些普通的杂货进出，日期也是几个月前甚至更早。直到他翻到最后一本，在账簿最后的封皮夹层里，他的手指触到了一片异样的坚硬！

　　他小心地撕开那层已经有些脆弱的硬纸封皮，里面赫然藏着几张折叠起来的、质地更好的纸张！

　　展开一看，沈惊鸿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并非他预想中的密电码或情报原件，而是一份……经过加密的货物清单和资金往来记录！上面使用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合了数字、特殊符号和少量英文代号的密码！清单上的物品名称都被代号取代，但其中频繁出现的几个代号，结合其数量和单价，以及后面标注的收款方代码（其中一个代码，经核对，与之前掌握的“ZhAo mING”瑞士账户有关联），隐隐指向了某种违禁的、可能是军用的物资！

　　更重要的是，在记录的最后几页，出现了几个重庆本地的接收地址代码和联系人的化名！其中一个化名，经过沈惊鸿的破译尝试，其音节组合，竟与内部清查名单上那个军政部的何继贤，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虽然还不是直接的情报原件，但这本加密账簿，无疑是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它像一张蛛网的中心，连接着资金（瑞士账户）、物资（违禁品）、接收人（何继贤及其同党），清晰地勾勒出一条隐藏在重庆内部的、利用职权进行非法交易甚至资敌的黑色链条！

　　“黄雀”的真面目，似乎已经近在咫尺！

　　沈惊鸿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将这几张关键的密码记录小心折好，贴身藏起。他没有动其他任何东西，将账簿恢复原状，放回抽屉。

　　必须立刻离开！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的瞬间，楼梯上，极其轻微地，传来了一声“嘎吱”的轻响！

　　有人！

　　沈惊鸿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滑到了楼梯下方的阴影里，屏住了呼吸。

　　楼上的脚步声很轻，带着一丝迟疑，正慢慢地沿着楼梯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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