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秦桧的最终辩解

　　阴冷潮湿的天牢深处，连时光的流逝都变得粘稠而缓慢。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稻草、污秽以及绝望的气息。唯一的光源来自墙壁高处那方狭小的、嵌着铁栏的气窗，吝啬地投下几缕惨淡的月光，勉强勾勒出牢房内一个蜷缩在角落的模糊轮廓。

　　那是秦桧。或者说，是秦桧的肉身。

　　与朝堂上那意气风发、权倾朝野的太师形象判若云泥，此刻的他，穿着肮脏的囚服，头发散乱花白，曾经精明锐利的双眼深陷，布满了浑浊的血丝与挥之不去的惊悸。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并非因为寒冷，而是源于灵魂深处无法熄灭的恐惧。那灰白领域吞噬一切的景象，那色彩剥离、行为固化的极致恐怖，如同最深的梦魇，反复在他脑海中上演。

　　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中响起，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他的牢门前。铁锁链哗啦作响，牢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两名面无表情的刑部官员和一名负责记录的书吏，他们是奉皇帝密旨，前来进行最后的讯问，记录这位昔日权臣的“最终辩解”。

　　“秦桧。”为首的官员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陛下仁德，念你曾为朝臣，予你最后一次陈情之机。你有何话说？”

　　秦桧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扫过官员的脸，嘴角扯出一个扭曲而诡异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陈情？呵呵……哈哈哈哈……”他忽然发出一阵低沉而癫狂的笑声，在死寂的牢房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你们以为扳倒了我，就赢了吗？”他止住笑声，眼神变得锐利而怨毒，死死盯着面前的官员，“蠢货！都是一群蠢货！包括陛下！你们根本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因虚弱和镣铐的束缚而踉跄了一下，只能用手臂支撑着墙壁，喘息着，声音却带着一种垂死挣扎的激烈：

　　“秩序……那才是真正的天命！是凌驾于皇权、凌驾于众生之上的至高法则！我……我秦桧，不过是比你们更早窥见了一丝真相，试图顺应它，利用它！霍云？李文渊？他们才是真正的逆天者！是混乱的源头！是必须被清除的‘错误’！”

　　他挥舞着被枷锁束缚的手臂，仿佛在拥抱某个无形的存在，眼中闪烁着狂热与恐惧交织的异光：

　　“你们以为那灰白领域是什么？是妖魔之力？不！那是净化！是让一切回归‘正确’轨道的伟大力量！我只是……只是低估了它的……它的严苛与绝对……我没能完全掌控它，所以……所以它收回了我……”

　　他的话语开始变得混乱，逻辑支离破碎，时而自诩为先知，时而又承认自己的失败。

　　“我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是这个充满了变数和混乱的世界！需要秩序！需要绝对的秩序！陛下应该明白！他应该和我一起，拥抱秩序，清除所有不稳定的因素，包括霍云，包括那个该死的李文渊！”

　　他猛地扑到牢门铁栏前，脸挤在冰冷的铁条之间，扭曲变形，对着官员嘶吼：

　　“告诉陛下！杀了我！可以！但不要相信霍云！他比我更危险！他和他身边那个妖人，他们身上有……有连‘秩序’都难以彻底界定的东西！他们是更大的‘错误’！是更致命的‘混沌’！陛下若不清除他们，迟早……迟早整个大启，不，是整个天下，都会像我那集贤堂一样，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

　　他的声音因极度激动而破裂，带着血沫的嘶哑：

　　“我是失败了……但我看得明白！霍云他成功了！他一定用了某种方法，欺骗了秩序，或者……或者他本身就代表着秩序也无法容忍的另一种可能！危险！他比我所做的一切，危险千百倍！”

　　这番疯狂的、语无伦次的“最终辩解”，充满了败者的不甘、对未知力量的恐惧，以及临死前拉人垫背的恶毒。他将自己包装成一个洞察真相却功败垂成的“先知”，将霍云和李文渊描绘成更加恐怖、更加不可控的“混沌恶魔”。

　　记录的笔吏手有些发抖，勉强记录着这些癫狂的言语。两名刑部官员面无表情地对视一眼，眼中却都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寒意。秦桧的话固然是一个失败疯子的呓语，但其中提及的“秩序严苛”、“霍云危险”等字眼，却像是一根根毒刺，精准地扎在了皇帝最敏感、最猜忌的神经上。

　　“说完了？”为首的官员冷冷问道。

　　秦桧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顺着铁栏滑倒在地，蜷缩起来，只是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洞风箱般的喘息声，不再言语。那双浑浊的眼睛望着气窗外那方狭小的天空，里面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彻底的死寂。

　　讯问结束。牢门再次被锁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天牢重归死寂。秦桧的最终辩解，如同一股带着剧毒的脓血，被记录在案，即将呈送至御前。这些疯狂的言语，注定无法为他换来任何宽恕，但却像一颗毒种，被埋在了皇帝的心田。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当猜忌与恐惧的雨水浇灌，这颗毒种便会破土而出，生长出更加危险的果实。

　　秦桧的故事，随着天牢铁门的最终关闭，彻底落幕。但他临死前那充满恶意的嘶吼，却为这个本就迷雾重重的世界，投下了一道更加扭曲、更加不祥的阴影。霍云与李文渊前方的路，因这亡者的“诅咒”，而显得愈发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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