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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真言之匣,尘封密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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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晚竹再睁眼时,喉间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陆昭的银鱼符还挂在她颈间,暖黄光晕渗进皮肤,勉强压下蚀灵针反噬的灼痛。

  她扶着石柱缓缓起身,晶化碎末簌簌从裙角滑落,沾在指尖的血已经凝成暗红的痂——方才与赤霄对峙时,那晶化指甲在她手背上划开的伤口,此刻正随着心跳一下下抽痛。

  "你还撑得住吗?"陆昭的手虚虚托在她肘后,声音比寻常低了三分,眉峰紧拧成刀刻的痕。

  他发尾沾着晶尘,银质束发簪歪了半寸,倒衬得平日冷肃的眉眼多了几分急躁。

  苏晚竹抬头,正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是她在荒星见过最暴烈的兽群扑来时,也不曾有的焦灼。

  她扯了扯嘴角,指节抵住石柱纹路:"还差最后一步。"

  话音未落,一道沙哑的男声从祭坛角落传来。

  疤脸缩着脖子靠在断柱后,脸上狰狞的刀疤因紧张而抽搐,他抬手指了指祭坛中央:"那、那里藏着个机关。"他喉结滚动两下,像是在吞咽恐惧,"方才赤霄发疯似的拦着你,现在...现在她倒了,该是能开了。"

  苏晚竹顺着他的手势望去。

  月光漫过青石板,在祭坛中心投下片银霜,那里的浮雕在晶尘中显出轮廓——是只振翅的凤凰,尾羽卷着云纹,喙中衔着颗明珠。

  她的呼吸陡然一滞。

  那是母亲生前佩戴的玉牌纹样。

  五年前被驱逐时,她最后一次见母亲,正是在三房的偏院里。

  母亲将半块青铜权杖塞进她掌心,另半块缀在玉牌上,说:"若有一日能回来,用这个开你该看的东西。"当时她以为不过是安慰的话,如今望着石板上的凤凰,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原来母亲早就在这祭坛里,埋下了给她的答案。

  陆昭的掌心覆上她手背,体温透过晶尘传来:"我陪你。"

  她没说话,只是一步步走过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蚀灵针的反噬顺着血脉往上爬,眼前不时闪过重影。

  但当指尖触到凤凰喙间的明珠时,所有虚浮的痛意突然凝实——那明珠的弧度,与母亲玉牌上的缺口严丝合缝。

  "咔嚓"一声。

  石板缓缓下沉,露出个半尺见方的青铜小匣。

  匣身刻着星图,边角因岁月磨出包浆,却依然泛着温润的光。

  苏晚竹蹲下身,指尖刚碰到匣盖,陆昭突然按住她手腕:"等我。"他抽出腰间短刀,沿着匣缝挑了挑,确认无机关后才退开半步,"开吧。"

  青铜盖掀开的瞬间,月光恰好漫进来。

  匣内躺着两样东西:一卷用黄绢裹着的密诏,和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

  火漆印是朵半开的海棠——那是母亲闺中时的私印,苏晚竹在旧宅的妆匣里见过拓本。

  她的手指在信上悬了三息,才轻轻揭开火漆。

  泛黄的信纸上,熟悉的小楷洇着墨痕,像被泪水浸过又晒干的。

  "晚竹吾女:"

  只看开头,苏晚竹的眼眶便酸得发涨。

  她想起荒星雪夜,自己缩在岩缝里,把母亲最后塞给她的帕子贴在脸上,帕角绣的正是这样的小楷。

  那时她以为母亲的字迹会随着帕子的磨损永远消失,此刻却在这青铜匣里,带着温度重新铺展在眼前。

  "当你见此信时,为母已不在人世。"

  墨迹在这里晕开个小团,像是落了泪。

  苏晚竹指尖抚过那团痕,想起母亲临终前咳血的模样——当时周氏说三房主母是染了时疫,可现在想来,时疫怎会让人咳血三日不止?

  怎会让她在咽气前还攥着半块权杖,对着虚空说"晚竹别怕"?

  "你自幼被算'克夫灾星',非是天命。"

  苏晚竹的呼吸顿住。

  信纸上的字在她眼前模糊成一片,耳边嗡嗡作响。

  她听见陆昭的脚步声近了,感觉到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发顶,却像是隔了层雾。

  五年前被赶出苏家时,族老们举着算卦的龟甲,说她八字克父克夫,周氏在旁抹泪说"妹妹别怪姐姐心狠",如今母亲的字却在说——这不是天命。

  "具体缘由,密诏里写得清楚。"

  她的目光扫过旁边的黄绢,密诏边角绣着龙纹,墨色沉得像凝固的血。

  "记住,为母从未信过什么灾星。

  你是苏家的刀,该割开所有蒙蔽你的布。"

  最后一句的笔画格外重,笔尖几乎戳破了纸。

  苏晚竹将信按在胸口,青铜匣的凉意透过信笺渗进来,却比不过心口翻涌的热——那是被埋了五年的火种,此刻终于烧穿了覆着的灰。

  "晚竹?"陆昭的声音带着点试探,他伸手要扶她,却被她反手握住手腕。

  她仰起脸,眼尾还挂着泪,嘴角却勾出抹荒星流民见了都要发怵的笑:"陆大人,"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说,若我把这信给苏家那些老东西看,他们会不会后悔当年把我扔去荒星?"

  陆昭望着她眼底翻涌的光,突然伸手替她抹去泪。

  他指尖沾着蜜枣的甜,混着她泪里的咸:"会。"他说,"但更重要的是——"他俯身凑近她耳畔,"你想让他们怎么后悔?"

  祭坛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陆昭立刻站直身子,手按在腰间剑柄上。

  疤脸缩得更紧了,晶化碎末从他肩头簌簌落下。

  苏晚竹将信和密诏重新收进匣中,青铜盖扣上时发出"咔嗒"一声,像某种契约的完成。

  她抬头望向夜空,金芒与晶光的纠缠早已消散,只剩一轮圆月悬在祭坛上方,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那影子不再是五年前被人推下星舰时蜷缩的一团,而是像把出鞘的刀,锋芒毕露。

  "陆大人,"她转身走向祭坛出口,脚步比方才稳了些,"明日去苏家祠堂。"她摸了摸颈间的银鱼符,"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当年的'克夫灾星',到底是谁造的谣。"

  陆昭跟在她身后,月光落在他微勾的嘴角。

  他从袖中摸出颗蜜枣,塞进她手心:"我让人备了参汤。"他说,"喝完了,再跟我细说信里的内容。"

  苏晚竹捏着蜜枣,甜香混着血痂的腥气在鼻尖打转。

  她望着前方的阴影,那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等——等她这把刀,剖开所有真相的茧。

  月光在青铜匣上流淌时,苏晚竹的指尖正抵着信末"周氏乃前朝余党"那行字,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五年前被推上星舰时,周氏攥着她的手腕哭,说"妹妹命硬,留在天枢星恐有血光";如今墨迹未干的真相像把淬毒的刀,剖开所有温情伪装——原来从她出生起,所谓"克夫命格"就是精心织就的网,网心是周氏与赤霄的共谋。

  "晚竹。"陆昭的声音带着沉郁的震颤。

  他不知何时已展开密诏,黄绢在月光下泛着冷白,龙纹绣线刺得他眉心发紧,"这是景和帝的亲笔。"他指腹抚过诏书上"着苏氏族长代掌皇脉,非嫡系女嗣不得启封"的朱批,喉结滚动两下,"你母亲...她用命封了这道诏。"

  苏晚竹猛地抬头。

  记忆里母亲咳血的夜晚突然清晰——她跪在床前,母亲攥着半块权杖往她手里塞,血沫沾在她腕间,却说"别怕,阿娘给你留了光"。

  原来那不是临终呓语,是用血脉为引的封印。

  赤霄为何执着于晶化她?

  因为只有毁掉苏家嫡系女嗣,前朝余党才能解开封印,夺回被景和帝托付的皇脉。

  "不可带走!"

  沙哑的嘶吼撕裂祭坛的寂静。

  白骨守卫的残魂突然暴涨,晶化的骨节擦着苏晚竹耳畔划过,带起一阵腥风。

  他眼眶里的幽蓝火焰烧得更烈,指骨戳向她怀中的青铜匣:"这是...先帝遗诏...守了百年..."

  陆昭的剑几乎是贴着苏晚竹发梢刺出的。

  银芒闪过,白骨守卫的右臂应声而断,晶化碎末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下了场冷雨。

  他反手扣住苏晚竹手腕往出口拽,剑鞘重重磕在她后腰:"走!

  这残魂被晶化侵蚀太久,封印撑不住了!"

  苏晚竹踉跄两步,却在经过赤霄身边时顿住。

  那女人倒在晶化祭坛中央,苍白的脸半埋在碎晶里,发间银饰沾着血。

  方才对峙时她疯魔般要夺匣子,此刻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或许母亲的封印破了,她的晶化本源也受了重创?

  "阿昭。"她挣开陆昭的手,蹲下身。

  赤霄的颈侧还残留着晶化纹路,像条狰狞的白蛇。

  苏晚竹摸出腰间瓷瓶,倒出粒淡青药丸,捏开赤霄的下颌塞了进去。

  药丸入口即化,她指尖按在赤霄腕间,感受到晶化能量正疯狂啃噬经脉——这是她在荒星用辐射草和冰蚕配的"镇灵散",能暂缓晶化扩散,但最多撑三日。

  "她该醒醒了。"苏晚竹起身时,陆昭的剑已经架在白骨守卫颈侧。

  守卫的残魂正在崩解,幽蓝火焰忽明忽暗,每说个字都像在嚼碎骨渣:"你们...会被诅咒..."

  "诅咒?"陆昭冷笑,剑锋微转,挑飞守卫最后半片晶化肩胛骨,"我陆家三代葬在锦衣卫诏狱,早活成了不怕鬼的人。"他转身拽住苏晚竹的衣袖,这才发现她掌心全是血——方才捏碎瓷瓶时,碎片扎进了肉里。

  他喉间发紧,解下自己的束发带要给她包扎,却被她反手攥住:"先出去,这里的晶尘要反噬了。"

  祭坛外的马蹄声更近了。

  疤脸缩在断柱后抖成筛糠,见两人过来,连滚带爬往出口挪:"我、我带路!

  后边地道通黑市!"他额角的刀疤渗着血,显然方才守卫暴起时被余波扫到了。

  苏晚竹瞥他一眼,没说话——这荒星旧敌被赤霄胁迫当守卫,现在倒成了活地图,倒也省得她动手逼问。

  陆昭的银鱼符突然发烫。

  他摸出怀中传讯玉牌,上面浮起几个血字:"苏家三长老带人围了祭坛。"他脸色微沉,反手将苏晚竹护在身后:"跟紧我。"话音未落,地道口突然传来踹门声,火把的光映得石壁一片猩红。

  苏晚竹摸了摸颈间的银鱼符,又按了按怀中的青铜匣。

  母亲的信还贴着心口,墨迹似乎还带着温度。

  她望着陆昭紧绷的后背,突然笑了——五年前被推下星舰时,她以为自己是被家族丢弃的弃子;现在才知道,她是母亲藏在暗匣里的刀,刀鞘上刻着"真相"二字。

  "阿昭。"她凑到他耳边,声音轻得像荒星夜风里的狼嚎,"等出了这祭坛,我要苏家祠堂的香灰,撒在周氏的凤冠上。"

  陆昭的耳尖微微发红,却没回头。

  他抽出佩剑劈开挡路的晶化石,剑刃在火把下泛着冷光:"我让人备了二十坛烧刀子。"他说,"等你撒完香灰,我们去醉仙楼,我请你吃蜜枣糕。"

  地道深处突然传来疤脸的尖叫:"别过来!我、我什么都没说——"

  陆昭的脚步顿了顿,反手将苏晚竹推进狭窄的石缝,自己转身迎向追来的身影。

  苏晚竹借着月光看他的侧脸,银鱼符的光映得他眼尾发红,像只护崽的狼。

  她摸出袖中淬毒的细针,指尖在针尾的海棠纹上擦过——这是母亲留下的最后一支"离魂针",该给周氏尝尝被算计的滋味了。

  赤霄在祭坛中央动了动。

  她睫毛颤了颤,终于缓缓睁眼。

  晶化纹路在她颈侧游走,却在碰到某种冰凉的东西时顿住——那是条细如发丝的锁链,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手腕,链身刻着苏家秘传的镇灵纹。

  月光透过残柱照在锁链上,泛着幽蓝的光,像道无形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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