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星火燎原，终局之前

　　夜幕像被泼了墨汁的绸缎，瞬间罩住天枢星与荒星的交界。

　　苏晚竹抱着烬站在露台边缘，鼻尖还残留着陆昭帕子上的甜腥气，忽见荒星方向的云层里渗出银蓝色光丝——那光不像星子，倒像有人把淬了毒的蓝火揉碎在夜空，顺着星际引力的轨迹，正往天枢星的方向爬。

　　苏晚竹。

　　沙哑的声音裹着冰碴子从背后刺来。

　　她转身时，怀里的烬突然攥住她的衣襟，小拳头紧得指节发白。

　　暗影不知何时立在三步外，半透明的躯体里翻涌着暗红纹路，左半边脸是破碎的骨茬，右半边却还留着活人轮廓——像极了荒星黑市商人说过的，用活人的执念裹着死人的骨头。

　　你该归位了。暗影抬起手，指缝间渗出幽蓝雾气，前朝皇族的血在你血管里烧了二十年，现在该让它回到该去的地方。

　　苏晚竹摸了摸烬后颈的软毛，婴儿的体温透过掌心传来，比她晶化的皮肤热得多。归位？她笑了，左眼的晶化纹路随着情绪波动泛起微光，当年周氏把我扔进荒星喂辐射兽时，你们这些皇族余脉在哪儿？

　　我啃树皮挖草根活下来时，你们又在哪儿？

　　暗影的骨茬突然发出咔咔的摩擦声，你以为自己活下来是靠运气？他指尖的雾气凝成细针，是血脉在护着你！

　　现在血脉要收利息了——

　　远处传来腐骨兽的嘶吼。

　　苏晚竹眯起眼，看见荒星地表腾起成片的绿雾，那些被晶化侵蚀的野兽正顺着辐射带往天枢星涌，像一团团会移动的烂肉。

　　更远处，银蓝色光辉汇聚成漩涡，中心翻卷着紫黑色闪电，每道闪电劈下，都在虚空中撕开蛛网似的裂痕。

　　天枢星的防护结界撑不过半个时辰。暗影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你的陆大人，你的小崽子，还有你那可笑的苏家——都会被晶化风暴撕成碎片。他顿了顿，只要你站到祭台中央，我可以让他们活。

　　烬突然打了个寒颤，往苏晚竹颈窝里钻。

　　她低头亲了亲婴儿的额头，闻见他发顶淡淡的奶腥气——和荒星地洞里那窝被辐射兽咬死的小狼崽，味道像极了。

　　那时她抱着最后一只小狼崽跑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没能救下它。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当祭品。苏晚竹把烬放进旁边的摇篮，用绣着并蒂莲的锦被裹紧。

　　她转身时，袖中滑出个小瓷瓶，是用荒星血荆棘根熬的醒神散——陆昭伤得太重，刚才替她挡暗影攻击时，后心挨了道晶化刃，现在还昏迷着。

　　你以为你能反抗？暗影的雾气凝成锁链，血脉的力量......

　　够了！苏晚竹打断他，晶化的左眼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

　　她想起荒星雪夜里，自己跪在冰面上，用匕首剖开辐射兽的肚子取晶核；想起被流民围住时，她把毒粉抹在指甲里，笑着任他们靠近，然后在对方咽喉划开致命的小口。

　　那些在死亡边缘磨出来的狠劲，此刻顺着血脉往上涌，烧得她指尖发颤。

　　我在荒星活了五年，不是为了当谁的棋子。她一步步走向躺在软榻上的陆昭，靴底碾碎了两片被风卷来的晶化落叶，天枢星的永夜？

　　那就让我亲手撕了这夜色。

　　陆昭的呼吸很轻，像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羽毛。

　　苏晚竹跪下来，握住他没受伤的手——他掌心有常年握刀磨出的茧，现在却冷得像块冰。

　　双魂锁链在两人手腕间震颤，那是他们在荒星用晶核血契刻下的羁绊，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像活过来的小蛇。

　　阿昭。她俯下身，吻了吻他额角未干的血渍，你说过要陪我吃遍天枢星的糖。她摸出最后半块蜜糖，塞进他微张的唇里，现在该你醒了——

　　蜜糖的甜混着血锈味在陆昭口中化开。

　　苏晚竹看见他睫毛颤了颤，喉结动了动，像在吞咽什么。

　　她左手按在他心口，那里有块温热的凸起——是当年在荒星，他用晶核给她雕的小狐狸，说等回天枢星要换块真玉的。

　　你答应过要护着我。她轻声说，晶化的左眼流出淡蓝色的泪，现在该我护着你了。

　　双魂锁链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

　　苏晚竹看见陆昭体内的晶化纹路开始消退，而她自己左眼的晶化却在蔓延，像朵逆生长的冰花。

　　烬的摇篮里传来脆响，婴儿胸口的晶化核心金斑四溅，与双魂锁链的光连成一片，在两人头顶织成金色的网。

　　暗影的雾气锁链劈过来时，苏晚竹没有躲。

　　她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涌出，却笑得更甜了——陆昭的手指在她掌心里动了动，从指尖开始，有银黑色的光顺着血管往上爬，像蛰伏多年的兽，终于要睁开眼睛。

　　陆昭的身体在苏晚竹掌心猛然一震，像被雷击的古松。

　　他原本苍白的脸泛起病态的潮红，那只失明的右眼突然裂开血线——不是疼痛的裂痕，而是某种蛰伏的力量在冲破桎梏。

　　银黑色的光从他瞳孔里喷涌而出，像淬了毒的水银，顺着双魂锁链倒灌回苏晚竹体内。

　　锁链上的幽蓝纹路瞬间转为炽金，“铮”地绷直，将三步外的暗影生生掀退七步。

　　“你竟敢操控她？”陆昭的声音低得像蛇信子擦过刀锋，带着金属刮擦的刺响。

　　他缓缓坐起，后背的晶化刃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左手却死死攥住苏晚竹的手腕——不是疼痛，而是怕她再往前半步。

　　苏晚竹看见他左眼的眼尾裂开细小的血口，那是弑主之眼觉醒时，前朝血脉在灼烧他的神魂。

　　可他的手指还在轻轻摩挲她晶化的手背，像在确认她是否还活着。

　　暗影的半透明躯体被锁链抽得扭曲成一团，骨茬发出刺耳的哀鸣。

　　他猛地甩动雾气凝成的手臂，刚才被击退时崩散的暗红纹路重新汇聚，“蝼蚁？”他发出破风箱似的笑声，“等晶化风暴撕碎你们的骨头，就知道谁是蝼蚁了！”话音未落，他五指成爪，虚空里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荒原的地面开始龟裂，裂缝中渗出紫黑色的毒雾；远处的腐骨兽群突然集体癫狂，最前排的野兽撞在无形屏障上，瞬间被绞成血沫；连苏晚竹方才放烬的摇篮都在剧烈摇晃，锦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婴儿瓷白的脚背。

　　苏晚竹的晶化左眼突然灼痛。

　　她想起荒星地洞里那面裂成蛛网的镜子——那时她被流民打断鼻梁，对着碎镜用草药止血，镜子里的眼睛和现在一样，泛着不属于活人的冷光。

　　“别怕。”她反手扣住陆昭的手腕，双魂锁链在两人交握处迸出星屑，“我在荒星学过怎么在崩塌的地洞里护着怀里的小狼崽。”她低头看向摇篮，烬的小拳头还攥着被角，晶化核心在他胸口流转，金斑像活的，正顺着他的血管往指尖爬。

　　陆昭的弑主之眼突然收缩成竖瞳。

　　他能看见更深处的东西——暗影背后的晶化风暴里，无数前朝皇族的残魂在尖叫，他们的执念像蛆虫，正啃噬着暗影的雾气躯体。

　　“他们怕你。”他声音发哑，将苏晚竹往自己身后带了半步，“怕你不肯当提线木偶，怕血脉之力挣脱控制。”他的右手不知何时摸出了佩刀，刀鞘上的银纹在弑主之眼的光里泛着冷冽的光——那是当年在荒星，他用最后一块晶核换的破铜烂铁，现在却像被注入了神性。

　　“那就让他们怕个够。”苏晚竹笑了，晶化的左眼流下的泪在半空凝成蓝冰。

　　她抬起左手，指尖掠过陆昭的眉骨，那里还沾着方才替她挡刀时溅的血。

　　五年前在荒星矿洞，他也是这样替她挡下辐射兽的利齿，当时他说“我这条命早该埋在锦衣卫诏狱”，现在她要告诉他——“你的命，现在归我管。”

　　双魂锁链突然发出钟磬般的清响。

　　苏晚竹体内的星域共鸣被彻底唤醒，那是荒星五年里，她在每片晶化土地上刻下的生存印记，此刻正顺着血脉翻涌，与陆昭的弑主之眼交相辉映。

　　两人身周腾起金色光罩，暗影的雾气锁链劈上来时，像撞上了活的屏障，“嗤啦”一声被灼出焦痕。

　　荒原的崩塌声突然弱了，腐骨兽群在屏障外疯狂抓挠，却再无法前进一步。

　　烬在摇篮里翻了个身，晶化核心的旋转速度突然加快。

　　苏晚竹看见金斑从他胸口漫到脖颈，在月光下连成细小的星图——那图案她在荒星最深处的遗迹见过，是前朝皇族用来启动血月仪式的阵眼。

　　“他在等。”陆昭的声音突然放轻，弑主之眼的光暗了暗，“等我们撕开这层束缚。”

　　苏晚竹看向他，左眼虽已晶化，却映着他眼中的银黑光芒。

　　“这一次，”她将额头抵上他的，“我们一起决定未来。”风卷着晶化落叶掠过两人发梢，陆昭的指尖轻轻抚过她晶化的眼尾，那里还凝着未坠的蓝泪。

　　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和五年前在荒星地洞里一样快，却比那时多了几分滚烫的底气——不是侥幸活下来的苟且，是要把命运攥进手心的狠劲。

　　暗影的雾气躯体突然剧烈收缩，像被抽干了生气。

　　他最后看了眼屏障内的三人，骨茬发出绝望的哀鸣：“你们会后悔的……晶化风暴不会停……”话音未落，他的躯体便像被刺破的气球，“嘭”地散成漫天血珠。

　　荒原的崩塌声渐渐平息，腐骨兽群呜咽着退向荒星深处。

　　苏晚竹弯腰抱起烬，婴儿的晶化核心突然与她左手的晶化纹路产生共鸣，一串温热的金芒顺着她的血管爬向心脏。

　　她抬头望向天枢星的方向，那里的防护结界还在微微震颤，但已没有新的裂痕出现。

　　陆昭将佩刀插回腰间，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该回天枢星了。”他说，声音里还带着未褪的沙哑，却多了几分稳当的温度，“苏家家主的位置，还等着某人去坐。”

　　苏晚竹低头吻了吻烬的额头，婴儿的晶化核心突然发出清越的蜂鸣。

　　她顺着那声音望去，只见荒星高空之上，原本被屏障暂时挡住的银蓝风暴正在重新聚集。

　　云层被撕开巨大的口子，风暴中心旋转着更浓烈的紫黑闪电，像只睁开的巨眼，正死死盯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看来，”苏晚竹将烬往怀里拢了拢，转头对陆昭笑，“终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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