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晶化誓约，逆风燃魂

　　晶雾散得很慢，像被抽丝的茧，一缕缕从两人身侧飘走。

　　苏晚竹垂在身侧的手指已经完全晶化，泛着冷白的光泽，唯有心口处还留着巴掌大的温热，像块没被冻透的炭——那是方才剥糖时，陆昭掌心的温度渗进去的。

　　她仰起脸，左眼的晶核在晨光里流转着金芒，映得陆昭染血的眉骨都镀了层暖边。

　　他右眼眶还在渗血，弑主之眼觉醒后裂开的伤口翻卷着，可那双眼却比任何时候都亮，亮得像荒星雪夜的篝火。

　　别怕......她开口时，喉间泛起细碎的晶裂声，像冰面裂开的缝，我们早就不是命格的奴隶了。这句话说得轻，尾音却被风卷着撞进陆昭耳里。

　　他握着她手腕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泛白，指腹蹭过她晶化的皮肤，凉得刺骨。

　　我会带你回家。陆昭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锈铁。

　　他另一只手探进衣襟，摸出块用帕子包着的蜜糖——是方才掉在地上的那包，糖纸边缘沾着他的血，此刻被他小心展开，露出裹着糖霜的蜜块。

　　他指尖沾了血，却还是仔细擦去糖上的灰，塞进她半张的唇间。

　　甜意在苏晚竹舌尖炸开时，陆昭已经拔出了插在胸口的断刃。

　　那是方才挡暗影紫电时被贯穿的，断刃没入肋骨三寸，拔出来时带出一串血珠，溅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

　　他额角的汗滴砸在晶化的地面，发出的轻响，可他连眉都没皱，只是盯着苏晚竹逐渐晶化的锁骨，瞳孔里翻涌着黑浪。

　　双魂锁链......他咬着牙，将断刃往地上一掷，右手按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

　　弑主之眼的能量从他伤口处涌出来，像团活物，银黑相间的光丝顺着血管爬向手臂，最后缠上两人相扣的手腕。

　　锁链骤然暴涨，原本细如发丝的链身瞬间粗如儿臂，绕着苏晚竹的腰肢、陆昭的肩背，将两人捆成一个茧。

　　苏晚竹能感觉到锁链在发烫，烫得晶化的皮肤都要融化。

　　她心口的温热突然扩散，像是有人往冰湖里扔了块烧红的炭——那是陆昭的心跳，一下，两下，和她的心跳撞在一起。同步了......她低喃，晶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染血的下巴，原来双魂锁链......是心跳的声音。

　　陆昭的汗滴落在她晶化的手背上，凉与热在皮肤表面打架。

　　他盯着她逐渐晶化的下颌线，喉结滚动：逆晶化风暴......能剥离晶化。话音未落，银黑锁链突然震颤，链身上的暗纹泛起幽光，像是被风吹动的黑纱。

　　下一刻，风暴从两人脚下炸开，先是细小的晶尘被卷上天，接着是暗影残留的骸骨碎片，再然后是整片山坳的碎石——逆晶化的力量像把无形的刀，正一寸寸削去苏晚竹身上的晶化层。

　　疼吗？陆昭盯着她左眼晶核边缘开始剥落的晶壳，声音发颤。

　　苏晚竹摇头，晶化的睫毛上凝着晨露，像......荒星的春风。她想起五年前在荒星，第一次见到春风卷着雪粒吹化冰壳，那时她躲在岩缝里，冻得几乎要昏过去，却突然听见冰裂的声音——和现在一样，疼，但疼得有希望。

　　流民们的欢呼不知何时弱了下去。

　　他们举着晶岩长矛站在山坳边缘，看着被风暴包裹的两人，连喘气都放轻了。

　　烬缩在晶核少年身侧，半透明的手指揪着少年的衣角：姐姐的晶化......要没了吗？晶核少年没说话，他望着风暴中心那团银黑交织的光，眼底的光越来越亮，像是有团火在烧。

　　苏晚竹能感觉到晶化在退。

　　从脚尖开始，到小腿，到腰腹，最后到左肩——可当退到心脏位置时，突然卡住了。

　　她心口的温热突然变成灼烧，像是有根细针在扎，陆昭......她攥紧他的手，晶化的指甲几乎要嵌进他肉里，这里......有东西。

　　陆昭的弑主之眼突然爆出刺目银光。

　　他能看见，在苏晚竹心脏位置，有团暗红的影子蜷缩着——是虚妄的意识残片！

　　十息前埋下的种子，此刻正顺着晶化层往心脏里钻。该死！他低骂，锁链突然收紧，银黑光芒如刀割向那团影子。

　　可那影子滑得像条鱼，竟顺着锁链反缠上他的手腕。

　　晚竹！陆昭咬着牙，左手按上她心口。

　　他的血滴在晶化的皮肤上，绽开红梅，撑住......我剥了它！苏晚竹望着他因疼痛而扭曲的脸，突然笑了。

　　她晶化的右手抚过他眉眼，你看......她偏头，让晨光直射进左眼的晶核，像不像荒星的黎明？

　　陆昭抬头。

　　晨光透过残骸裂缝，正落在她左眼的晶核上。

　　金芒从晶核中心扩散，像滴墨坠入清水，将周围的晶化层染成暖金色。

　　那团暗红的影子突然尖叫，被金芒灼得冒起黑烟。

　　逆晶化风暴趁势暴涨，将暗影最后一丝残魂绞成碎片。

　　山坳里突然安静下来。

　　风暴渐弱，锁链的光丝像退潮的海，缓缓缩回两人手腕。

　　苏晚竹的晶化层已退到肩头，露出下面带着薄汗的皮肤。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触到温热的血肉，眼眶突然发酸。

　　回家。陆昭哑着嗓子重复，将她打横抱起。

　　他的血还在往下滴，滴在她肩头上，像朵正在绽放的花。

　　可他走得很稳，每一步都踩得扎实，仿佛怀里不是个几乎晶化的姑娘，而是整座天枢星最珍贵的宝物。

　　就在两人走到山坳边缘时，一道半透明的影子突然从晶雾里窜出。

　　晶核少年站在风暴中心，他原本半透明的身体此刻亮得刺眼，像是被阳光点燃的琉璃。

　　他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还在微微震颤的双魂锁链，咬了咬唇，指尖轻轻按在胸口——那里，有颗跳动的晶化核心。

　　等我。他轻声说，声音被风卷着，追上陆昭的脚步。

　　晶雾被晨风吹得七零八落时，晶核少年站在风暴残留的光尘里，半透明的指尖还凝着方才按在胸口的弧度。

　　他望着苏晚竹被陆昭抱在怀里的背影，喉结动了动——那是他第一次看清这个总把温柔藏在晶化外壳下的姑娘：她发间沾着血渍，左眼角的晶核却泛着暖金，像极了荒星岩缝里挣扎着冒头的太阳花。

　　姐姐。他轻声唤了一句，声音细得像蛛丝。

　　苏晚竹正埋在陆昭颈窝缓气，听见这声呼唤，忽然顿住。

　　她偏头望去，正撞进晶核少年发亮的眼底——那抹光比方才更盛，几乎要穿透他半透明的身体，小心！陆昭突然低喝，手臂下意识收紧，却见晶核少年已经迎着残留的风暴光尘跃了出去。

　　他的动作快得像道虚影，半透明的衣摆被风卷起，露出心口处跳动的晶化核心。

　　那核心本是幽蓝，此刻却泛着灼白的光，像块被烧透的玉。晶核！苏晚竹挣扎着要下地，陆昭却抱得更紧，别动，你的晶化层还没完全退。他的声音沉得像铅，眼底却翻涌着暗潮——他看得见，那风暴中心的锁链核心正缓缓龟裂，若无人补位，逆晶化之力随时会反噬。

　　晶核少年的脚尖刚触到锁链核心，整个人便被银黑光芒吞没。

　　他仰起脸，任由光丝缠上脖颈、手腕，最后没入心口的核心。

　　剧痛从四面八方涌来，他却笑了，笑容比晨光还亮：谢谢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这句话被风暴卷着，撞进苏晚竹耳里。

　　她突然想起初遇晶核时，他缩在黑市角落，像团随时会消散的雾——是她把他从人贩子手里抢回来，用荒星最烈的酒给他暖过冻僵的指尖。

　　原来那些她以为微不足道的温暖，早就在这孩子心里发了芽。

　　你们会一起毁灭！暗影残留的意识突然炸响，紫黑色的雾团从锁链缝隙里钻出来，裹着腐肉的腥气。

　　它撞向苏晚竹的心口，却被陆昭弑主之眼的银光截住。

　　陆昭咬着牙，将最后一丝能量注入锁链，右眼眶的血滴溅在苏晚竹手背，烫得她一颤：别怕，我在。

　　那就毁灭吧。苏晚竹突然笑了，晶化的指尖轻轻划过他染血的下颌，至少我们选择了彼此。她的声音轻，却像根钉子，狠狠钉进暗影的雾团里。

　　逆晶化风暴应声暴涨，银黑光芒如刀，将紫雾绞成碎片。

　　暗影的嘶吼渐弱，最后化作一声不甘的呜咽，彻底消散在风里。

　　风暴平息得比来时更突然。

　　山坳里的晶尘簌簌落下，像场细碎的雪。

　　陆昭的膝盖一软，半跪在地上，却仍把苏晚竹护在怀里。

　　她的晶化层已完全退去，露出下面泛着薄红的皮肤——那是被锁链灼的，却比任何时候都鲜活。疼吗？陆昭哑着嗓子问，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耳尖的红。

　　苏晚竹摇头，反手攥住他染血的手：荒星的冬天，我被辐射兽咬断过三根手指。她的拇指摩挲着他掌心的老茧，那时我想，要是能活着摸到人的温度就好了......

　　山风卷着流民的欢呼传来。

　　烬不知何时跑了过来，扑在晶核少年脚边。

　　少年半透明的身体正在变淡，像块被阳光晒化的冰。

　　他低头摸了摸烬的发顶，又抬头望向苏晚竹：姐姐，我要去睡一会儿。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等我醒了......话没说完，整个人便化作点点光尘，消散在风里。

　　苏晚竹的眼眶一热，正要追过去，却被陆昭拉回怀里。

　　他的体温透过染血的衣襟渗进来，带着铁锈味，却比任何时候都踏实。

　　该回家了。陆昭说。

　　他站起身，脚步却虚得发飘。

　　苏晚竹这才发现，他胸口的伤还在渗血，染得她肩头一片暗红。

　　她刚要去按他的伤口，忽然听见山坳深处传来细微的嗡鸣。

　　两人同时转头——风暴核心的位置，原本空荡的地面正缓缓旋转，像口被搅动的深潭。

　　潭中心泛着幽蓝的光，隐约映出张模糊的脸：眉眼与苏晚竹有七分相似，却穿着天枢星古式的月华锦裙，发间别着支翡翠步摇。

　　那是......苏晚竹的声音突然卡住。

　　陆昭的弑主之眼闪过银光，却也没看清那影子的全貌。

　　风突然大了，卷起地上的晶尘，将那影子重新盖住。

　　陆昭低头看她，见她眼底浮起薄雾，便轻轻吻了吻她额头：不管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山坳外的流民举着火把涌了进来，欢呼声震得岩屑簌簌落下。

　　苏晚竹伏在陆昭肩头，听着他强撑着的心跳，忽然想起荒星雪夜的篝火——那时她以为自己永远等不到黎明，可现在，她不仅等到了，还等到了能陪她走过所有黑夜的人。

　　而在他们身后，风暴核心仍在缓缓旋转。

　　那团幽蓝的光里，模糊的脸正慢慢清晰，发间的翡翠步摇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像极了苏家祠堂里，供奉着的那位的三小姐的画像。
　　http://www.paoshu5.cc/book/37706/29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paoshu5.cc。泡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paoshu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