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血契旧坟，双魂共鸣

　　晨雾未散时，两人已乘青骓马入了南岭。

　　苏晚竹将信纸贴身收进锦囊，指尖隔着布料仍能触到地图的褶皱——那是母亲用隐墨画下的，比任何藏宝图都珍贵的指引。

　　马蹄踏碎露珠，山风裹着松涛。

　　行至第七道山梁时，陆昭突然勒住缰绳。

　　苏晚竹顺着他目光望去，只见半坡上立着块青石碑，苔藓斑驳处，苏氏沈氏之墓六个字被刻得极深，最后那个字的竖笔断了半截，像被什么利器劈过。

　　她喉间发紧，翻身下马时膝盖撞在青石上，却不觉得疼。

　　踉跄着扑到碑前，指尖拂过二字——母亲的姓氏，她从未在苏家祠堂的牌位上见过。

　　碑脚落着几瓣枯梅，和她金簪上的刻痕一般形状。

　　是我娘。她声音发颤，从袖中摸出帕子去擦碑上的泥，她总说梅花要开在雪地里才香......原来她把自己种在这里了。

　　陆昭下了马，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

　　晶化的右臂垂在身侧，晶纹随着呼吸微微发亮——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

　　他望着她发顶翘起的碎发，伸手又缩了回来，只将外袍解下搭在她肩头：墓室在碑后。

　　苏晚竹这才注意到，石碑与山体间有道半人高的裂缝，石缝里塞着整块的花岗岩，缝隙处还嵌着青铜锁。

　　她摸出母亲留下的玉简，那是块羊脂玉，此刻在她掌心发烫，像要烧穿皮肤。

　　娘说这玉简能开陪嫁的锁。她深吸一口气，将玉简按在青铜锁上。

　　叮——

　　脆响惊飞了林子里的山雀。

　　青铜锁突然迸出金芒，锁芯裂开，花岗岩块簌簌坠落。

　　苏晚竹后退半步，看着石门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露出门楣上沈氏别苑四个篆字——和母亲陪嫁名录上的字迹分毫不差。

　　墓室里的风裹着霉味涌出来，带着股铁锈般的腥气。

　　陆昭先一步挡在她身前，晶化的右手按在腰间佩刀上。

　　苏晚竹借着月光望进去，只见四壁刻满血月符文，每道纹路都泛着暗红，像被血浸过千年。

　　这里是血月契约最初的封印之地。

　　稚嫩的女声突然在耳畔响起。

　　苏晚竹惊得攥住陆昭的衣袖，转头却只看见自己旧衣的残影——呜咽不知何时从衣物里钻了出来，半透明的身形浮在石棺上方，指尖点着中央那具黑檀木棺椁，答案就在那里。

　　你何时醒的？苏晚竹压低声音，目光却始终没离开石棺。

　　她记得在荒星时，呜咽总缩在旧衣里睡觉，此刻她周身泛着幽蓝，连睫毛都能看清，是因为这里的能量？

　　血月契约......呜咽歪了歪头，发梢扫过石棺上的云纹，它在召唤我。

　　陆昭突然按住她肩膀，晶化的指尖隔着外袍传来凉意：别动。他蹲下身，晶化的右臂插入地面，晶纹瞬间爬满整面墙壁，石棺下有机关。

　　苏晚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黑檀棺椁的底座与地面严丝合缝，缝隙里嵌着细碎的水晶。

　　陆昭的晶化手臂触到水晶的刹那，那些暗红符文突然亮了起来，在墓室里投下血月般的影子。

　　是双魂共鸣的启动装置。他站起身，晶化的右眼闪过微光——这是他动用弑主之眼的征兆，需要两个人同时触碰。

　　苏晚竹望着石棺两侧的符文凹槽，那形状像两双手。

　　她摸了摸颈间的玉坠——那是母亲留下的另一件信物，此刻也在发烫。

　　五年前在荒星，她以为自己是被家族抛弃的灾星；如今站在母亲的墓室里，她突然明白，母亲从未放弃过她，只是将真相藏在了最安全的地方。

　　阿昭。她转身看向他，月光从墓门漏进来，照得她眼尾发红，我娘说，兰草要选最坚韧的活法。她伸手握住他晶化的右手，指尖触到他掌心里那道旧疤——那是在荒星替她挡辐射兽时留下的，现在，我选和你一起。

　　陆昭望着交握的手，晶化的皮肤下，心跳声突然清晰起来。

　　他从袖中摸出最后一颗桂花糖，塞进她嘴里：甜着。然后拉着她走向石棺，我数到三。

　　苏晚竹含着糖，甜意混着墓室里的腥气在舌尖打转。

　　她望着石棺上的云纹，想起母亲信里最后那句——原来母亲早就算好了，她会带着最信任的人，站在这里，揭开所有真相。

　　陆昭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两下，低声道：

　　苏晚竹点头，与他一同按住石棺两侧的符文凹槽。

　　刹那间——苏晚竹与陆昭的掌心刚贴上符文凹槽，那枚羊脂玉简便如被投入沸水的红炭，地炸开刺目白光。

　　两人交握的手间腾起金纹，顺着手臂爬上颈侧，在额角凝成与石棺云纹同构的印记。

　　晚竹，如果你听到这段话，说明我已经无法亲自告诉你真相。

　　沈氏的声音混着松风从虚空里渗出来，苏晚竹的指尖骤然发颤。

　　那是她记忆里最温柔的声线，从前总在替她梳发时轻哼童谣，此刻却带着几分决绝的沙哑。

　　她抬头望去，石棺表面的血月符文正翻涌成影像——

　　十六岁的沈氏跪在祠堂，发间珠钗碎了半支，额角渗着血。

　　她对面是青年模样的苏父，眉峰紧拧如刀：周氏是血月夫人安插的棋子，她要借克夫灾星的名头，将晚竹的皇族血脉引到血月祭坛。

　　那便让我来做这个灾星。沈氏突然起身撞向供桌，玉镯碎裂的脆响里，她望着惊惶冲进来的老管家，一字一顿道，去跟老爷说，是我撞了晚竹的未婚夫。

　　影像里的苏父踉跄两步，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出声。

　　画面一转，是荒星的落日，裹着辐射尘的风里，年轻的沈氏将玉简塞进襁褓，血从她唇角淌下：晚竹，你要像兰草，根须扎进最硬的岩缝......

　　苏晚竹的指甲掐进掌心，眼泪砸在交握的手背上。

　　五年前她被押上流放船时，母亲在族老面前咬碎的那枚毒药，原来不是为了自证清白，是为了断了周氏追踪血脉的线索。

　　她望着影像里母亲染血的嘴角，终于明白为何每次家书里都要写梅花要开在雪地里——那是让她在绝境里也要活成最锋利的刃。

　　陆昭的晶化右手微微收紧，将她颤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他晶化的右眼映着晃动的影像，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直到沈氏的影像化作星芒消散，他才低头用拇指抹掉她脸上的泪：哭什么？

　　现在该笑了。

　　话音未落，玉简地裂开蛛网纹。

　　墓室顶部的碎石开始簌簌坠落，血月符文的红光忽明忽暗，像垂死者的瞳孔。

　　苏晚竹下意识去接碎裂的玉片，却见陆昭晶化的右臂突然撑向穹顶，晶纹如活物般爬满四壁，将即将坍塌的石块钉在半空。

　　影刃？陆昭突然侧头，晶化的右眼闪过冷光。

　　穿墨色劲装的男人从石缝里掠出，腰间赤瞳图腾在红光里泛着妖异的紫。

　　他伸手去抓苏晚竹掌心的玉碎片，指风带起的气浪掀得她发丝乱飞：赤瞳大人要这东西，交出来！

　　陆昭低笑一声，晶化的左手虚握成拳。

　　影刃的攻势突然顿住——他的脚踝被晶纹缠住，整个人被甩向墓室角落，撞在刻满符文的墙上，咳出一口黑血。

　　陆昭没再看他，转身将苏晚竹护在臂弯里：先出去。

　　等等。苏晚竹望着地上的玉碎片，突然注意到碎片上浮现的新纹路。

　　她蹲下身，指尖刚碰到碎玉，怀中小团幽蓝突然窜出来——是呜咽。

　　这只总缩在旧衣里的噬心者幼体此刻周身泛着赤光，胸口一道赤色纹路正随着呼吸明灭，像被点燃的红烛。

　　它在......共鸣。陆昭的晶化右臂突然发烫，他顺着呜咽的视线望去，石棺后方的墙壁上，一块半人高的石板正在震动。

　　石板缝隙里渗出暗红液体，在地面汇成细小的血河，那下面有东西。

　　苏晚竹抱起呜咽，幼体的温度透过衣襟烫着她心口。

　　她望着石板上若隐若现的刻痕，终于想起母亲信里最后一句被隐墨覆盖的话：若见赤纹现，莫忘莲心泪。

　　阿昭，她抬头时眼里闪着水光，却带着荒星生存五年才有的狠劲，我们得把它挖出来。

　　陆昭的晶化右手按在石板上，晶纹瞬间吞噬了所有血河。一声，石板裂开缝隙，暗红液体喷涌而出，在半空凝成一滴流转着星辉的赤珠——正是赤莲之泪。

　　但不等苏晚竹伸手，墓室突然发出沉闷的轰鸣。

　　陆昭的晶化右臂开始出现裂纹，他咬牙将苏晚竹推向墓门：先走！

　　苏晚竹被他推得踉跄两步，回头时正看见影刃从地上爬起，目光死死锁着赤莲之泪。

　　而更远处，坍塌的穹顶下，一道幽蓝的光门正在成型，门后影影绰绰的，是无数泛着冷光的晶化锁链。

　　阿昭——！

　　她的呼喊被轰鸣吞没。

　　陆昭的晶化右眼突然全红，他反手抽出佩刀斩向影刃，同时将赤莲之泪塞进苏晚竹掌心：带着它，去地宫最深处的暗室。

　　苏晚竹被他推进墓门的刹那，回头望了最后一眼。

　　血月符文的红光里，陆昭晶化的右臂正在崩解，却仍死死护着她方才站的位置。

　　而那道幽蓝光门里，锁链碰撞的脆响正顺着山风，清晰地钻进她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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