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兽性与人性

　　星野伦将怀中瑟瑟发抖的三笠，抱得更紧了一些。

　　他能感受到她灵魂深处的恐惧与战栗。

　　那种，即将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命运吞噬的，极致的绝望。

　　“三笠。”

　　“听我说。”

　　“那不是你的梦。”

　　三笠的身体，猛地一僵。

　　星野伦继续说道：“那是山村贞子，植入到我们意识里的幻象。”

　　“她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动摇我们，来离间我们。”

　　“她想让你，也想让我，陷入自我怀疑和恐惧之中。”

　　“你想想，从她出现开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玩弄人心。”

　　星野伦的声音，像是一剂镇定剂，缓缓注入三笠混乱的思绪。

　　“无论是之前在‘道路’里用落叶攻击我，还是现在，给你植入这种可怕的梦境。”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

　　“摧毁我们的意志。”

　　三笠，在他怀里，慢慢停止了颤抖。

　　她抬起头，那双挂满泪痕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迷茫。

　　“真的……是这样吗？”

　　“嗯。”星野伦，重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番话，有几分是真的。

　　那个“地狱星”的画面，太过真实。

　　那种毁灭一切的绝望感，也太过真实。

　　但是。

　　他不能让三笠，活在这种恐惧之中。

　　绝对不能。

　　“别怕。”

　　他低头，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水。

　　“有我在。”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就算是真的……就算你真的会变成那个毁灭世界的恶魔……”

　　星野伦，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我就再从你的手里，把这个世界，重新夺回来。”

　　“我不会杀你。”

　　“永远不会。”

　　三笠，呆呆地看着他。

　　看着他那双，充满了疲惫，却依旧无比坚定的眼眸。

　　她心中的恐惧，仿佛被这道目光，驱散了许多。

　　是啊。

　　他是艾伦。

　　是那个，无论面对何等绝望，都不会放弃的艾伦。

　　是那个，会为了她，与全世界为敌的艾伦。

　　她伸出手，紧紧地回抱住他。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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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抚好三笠后，星野伦独自一人回到了寝宫。

　　他的心，很乱。

　　山村贞子……

　　她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那真的是幻象，她为什么要编造出如此精准，又如此宏大的世界毁灭图景？

　　如果那不是幻象……

　　三笠，为什么会是“地狱星”？

　　一个又一个问题，像是无解的循环，在他的脑海中盘旋。

　　他推开寝宫厚重的木门。

　　希斯特利亚，还在床上熟睡。

　　她似乎做了什么美梦，嘴角微微上扬，还砸吧了一下嘴，像一只贪吃的小猫。

　　被子，被她踢开了一大半。

　　那具如同象牙般洁白无瑕的身体，在晨光下，泛着一层迷人的光泽。

　　星野伦，走到床边。

　　他静静地看着希斯特利亚，那恬静而又可爱的睡颜。

　　这个世界。

　　这个，他亲手缔造的，和平而又幸福的世界。

　　三笠的恐惧。

　　希斯特利亚的安宁。

　　巨大的矛盾感，在他的心中撕扯。

　　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疲惫。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希斯特利亚柔嫩的脸颊。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触碰。

　　希斯特利亚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然后缓缓地，睁开了那双，如同蓝宝石般美丽的眼睛。

　　“艾伦……”

　　她带着浓浓的睡意，声音软糯而又慵懒。

　　她伸出双臂，勾住星野伦的脖子，撒娇般地，将脸颊在他的胸口蹭了蹭。

　　“你醒啦……”

　　“嗯。”

　　星野伦应了一声。

　　“吵醒你了？”

　　“没有……”希斯特利亚，摇了摇头。

　　她仰起脸，看着他。

　　晨光，勾勒出他深邃而又疲惫的轮廓。

　　她的心里，微微一疼。

　　“艾伦，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有吗？”星野伦，笑了笑。

　　“有。”

　　希斯特利亚，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她什么都没问。

　　她只是，微微嘟起嘴。

　　用一种，带着命令，又带着祈求的语气，说道。

　　“吻我。”

　　星野伦，愣了一下。

　　他看着她那双，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澈的蓝色眼眸。

　　那里面没有怀疑，没有质问。

　　只有纯粹的，毫无保留的，爱与信赖。

　　他心中所有的烦躁与不安，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道目光，彻底融化了。

　　他需要这个。

　　他需要这份，不掺杂任何痛苦与挣扎的温暖。

　　他低下头。

　　深深地，吻上了那片柔软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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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小时后。

　　罗德·雷斯孤儿院。

　　灿烂的阳光，洒在青翠的草坪上。

　　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嬉戏，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星野伦，穿着一身合体的亲王礼服，身边站着端庄美丽的希斯特利亚女王。

　　而在他们的对面。

　　是那个仿佛与整个世界的阳光，都格格不入的白裙少女。

　　山村贞子。

　　“贞子小姐。”

　　星野伦，脸上带着礼节性的微笑。

　　“这就是，我昨天提到的，罗德·雷斯孤儿院。”

　　“这里收养了，所有在过去的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孩子。”

　　“无论他们是艾尔迪亚人，还是马莱人。”

　　山村贞子看着那些在草坪上，无忧无虑地奔跑的孩子。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深渊般的眼眸，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艾伦亲王。”

　　她开口了。

　　“你想对我说什么？”

　　“我想说。”星野伦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些孩子的身上，眼神变得无比柔和。

　　“战争，已经结束了。”

　　“这些孩子，他们不应该再背负仇恨。”

　　“他们应该拥有一个，和平的，幸福的未来。”

　　“帕拉迪岛，愿意与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签订永久的和平条约。”

　　“我们，渴望和平。”

　　他说完了。

　　草坪上，陷入了短暂的宁静。

　　只有孩子们的欢笑声，在空中回荡。

　　山村贞子，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不反对和平。”

　　她的声音，依旧空灵。

　　“但是，艾伦亲王。”

　　她转过头，那双漆黑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星野伦。

　　“你用你的力量，改变了历史，改变了世界。”

　　“你给了这些孩子，食物，住所，和所谓的‘和平’。”

　　“可是……”

　　“你改变不了一样东西。”

　　“人性。”

　　“你可以让他们今天在这里，像兄弟一样拥抱。”

　　“但明天，他们就可能……为了一块面包，一句话，或者……一个他们自己都说不清的理由，自相残杀。”

　　“你可以改变一切。”

　　“但你，唯独改变不了……根植于人类灵魂深处的，贪婪，嫉妒，与暴虐。”

　　星野伦，静静地听着。

　　他没有反驳。

　　“你说的没错。”

　　他点了点头，承认了。

　　“兽性，是人性的根基。”

　　“但，不是人性的全部。”

　　他指向一个，正在笨拙地，教另一个更小的孩子，如何堆积木的男孩。

　　“你看。”

　　“这就是，建立在兽性之上的东西。”

　　“我们称之为，爱，善良，与传承。”

　　“我无法抹去他们内心的黑暗。”

　　“但我可以，用光明，去引导他们。”

　　“让他们知道，除了互相撕咬之外……他们还可以，选择互相拥抱。”

　　山村贞子，看着那个男孩。

　　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引导？”

　　她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艾伦亲王，你所谓的‘引导’，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支配’。”

　　“你用你的‘圣歌’，你的‘神迹’，让他们信仰你，崇拜你。”

　　“你让他们，活在一个你为他们编织的，巨大的谎言里。”

　　“这，就是你想要的和平吗？”

　　“一个建立在谎言之上的，虚假的和平？”

　　这个问题，尖锐，而又刻薄。

　　直指星野伦，所有行为的核心。

　　希斯特利亚，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星野伦。

　　然而。

　　星野伦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的微笑。

　　“贞子小姐。”

　　“这个世界上，有绝对的真实吗？”

　　他反问道。

　　“你认为，你所看到的世界，就是真实的吗？”

　　“你认为，你所坚信的人性，就是绝对的吗？”

　　“如果说，我的和平，是建立在谎言之上。”

　　“那么……”

　　星野伦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你所追求的，所谓的‘真实’，又是什么呢？”

　　“将所有人，都拖入绝望与毁灭的深渊吗？”

　　山村贞子，沉默了。

　　两人隔着一片欢声笑语的草坪，遥遥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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