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狄仁杰的暗中斡旋

　　神都洛阳，梁王府。

　　武三思面色铁青，狠狠地将一只珍贵的白玉镇纸摔在地上，顿时玉屑四溅。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羞愤与暴怒的火焰。

　　“废物！一群废物！”他对着面前噤若寒蝉的几名属官咆哮，“宋璟那个老匹夫！他哪来的那些证据？！还有市井那些流言，是谁散播的？！查！给本王彻查！”

　　属官们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王御史、礼部郎中等核心党羽下狱，不仅让他损失了得力爪牙，更让他在朝堂上颜面扫地，威信大损。女皇虽然还未明确表态，但那冰冷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压力。

　　“王爷息怒。”一名心腹幕僚硬着头皮劝道，“当务之急，是稳住朝中局面，消除影响。至于那薇月……司徒影和崔判官已在全力追剿，想必不久便有捷报。”

　　“薇月……那个贱人！”武三思咬牙切齿，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次的事情背后，绝对有那个逃亡在外的“安定郡王”的影子！她竟然还敢反击？！“传令给司徒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本王要将她碎尸万段！”

　　同一片天空下，宰相狄仁杰的府邸却是一片宁静。

　　书房内，烛火摇曳。狄仁杰并未休息，他坐在书案后，手中拿着一份刚刚由秘密渠道送来的密报，上面简要记述了黑水寨附近的最新动向，以及林薇等人可能已转移的消息。

　　他缓缓将密报凑近烛火，看着纸张蜷曲、焦黑，最终化为灰烬。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

　　女皇的通缉令，如同一把双刃剑，既是对林薇的残酷试炼，也将他狄仁杰置于了一个极其微妙和危险的境地。满朝文武皆知他与那位“安定郡王”关系匪浅，甚至多有提携。如今林薇成了钦犯，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等着抓他的把柄。

　　他不能明着相助，那无异于授人以柄，不仅救不了林薇，还会将自己和整个狄府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武三思等人，巴不得他有所异动。

　　但，让他坐视林薇被步步紧逼，最终殒命，他也绝做不到。不仅仅是因为他对那个聪慧坚毅、心怀天下的女子寄予厚望，更是因为他认同她所选择的“道”。这浑浊的朝堂，这动荡的天下，需要一股清流，需要一种新的可能。

　　他必须出手，但只能在暗中，在不留下任何痕迹的阴影里。

　　“来人。”狄仁杰轻声唤道。

　　老管家狄福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门口。

　　“福叔，”狄仁杰的声音压得很低，“有两件事，需你亲自去办，务必隐秘。”

　　“老爷吩咐。”狄福躬身，神色肃穆。

　　“第一，”狄仁杰道，“动用我们在刑部和大理寺最隐秘的那条线，留意所有关于追捕安定郡王一案的卷宗和指令。若有对殿下……对她极度不利的、超出常规的调令或计划，设法拖延，或者，将消息透给……宋璟宋大人。”

　　宋璟刚正不阿，且刚因武三思党羽贪腐案与武三思正面冲突，由他出面质疑某些过火的追捕行动，最为合适，也不会引人怀疑到狄仁杰头上。

　　“老奴明白。”狄福点头。

　　“第二，”狄仁杰沉吟片刻，“我们在北疆军中，还有几个可靠的老人吧？”

　　“是，老爷。朔方、河东几军之中，尚有几位将军念着老爷当年的提携之恩。”

　　“嗯。”狄仁杰微微颔首，“想办法递个话过去，不必明言，只需让他们知道，陛下对安定郡王，并非全然是杀意，其中另有深意。若将来……边境有事，或遇特殊情形，在力所能及且不违国法军规的前提下，可酌情……给予一线生机。”

　　这话说得极其隐晦，但狄福跟随狄仁杰多年，瞬间便明白了其中的深意。这是在为林薇将来可能进入北疆活动，预先铺垫一层若有若无的保护色。既不明确要求边军相助，又点出了女皇态度的复杂性，让那些将领在面临具体选择时，能多一分权衡，少一分对“钦犯”的绝对敌意。

　　“老奴知道该如何做了。”狄福领命，悄然退下，融入外面的夜色中。

　　狄仁杰独自坐在书房内，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暗中斡旋，如履薄冰，每一步都需要精心计算，既要达到目的，又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比他处理十件明面上的大案还要耗费心神。

　　他知道，自己做的这些，对于正在亡命天涯的林薇来说，可能只是杯水车薪，无法直接化解她面临的致命危机。但他相信，以林薇的智慧和能力，只要有一线缝隙，她就能抓住机会，挣出一片生机。

　　而他，愿意在神都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中，为她尽力撑开这一线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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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子里，神都朝堂之上，围绕着武三思党羽贪腐案，暗流依旧涌动。宋璟穷追猛打，要求彻查到底。武三思则竭力撇清关系，弃车保帅，双方角力不休。

　　而在追捕“钦犯薇月”一事上，也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刑部一份要求调动边军协助搜山的公文，在流转过程中，恰好被宋璟看到。宋璟当即质疑，追剿一名钦犯，何须动用边军？是否小题大做，别有用心？此言一出，引来不少清流官员附和，最终那份公文被暂时搁置。

　　司徒影数次请求神都增派高手支援的密报，在送入宫中前，总会“意外”地遇到一些程序上的小麻烦，或者被其他更“紧急”的政务暂时压下，等到呈递到武则天面前时，往往已过去一两日，错过了最佳时机。

　　这些细微的阻滞，看似偶然，却实实在在地影响了追剿的效率和力度。司徒影在北方山中，明显感觉到来自朝廷核心的支持变得有些迟滞和无力，这让他焦躁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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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行山，鹰嘴岩。

　　林薇自然不知道神都深处，那位老人正为她殚精竭虑，暗中周旋。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下方山谷中那些埋伏的敌人身上。

　　“崔判官带来的都是精锐，硬拼我们占不到便宜。”虺文忠冷静地分析，“但他们此刻全神贯注于谷口方向，对我们所在的侧后方毫无防备。这是我们的机会。”

　　“虺大哥有何良策？”林薇问道。

　　虺文忠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利用地势。鹰嘴岩上多碎石，我们可以制造一场‘山崩’，打乱他们的阵脚，再趁乱突击，目标直指崔判官！蛇无头不行，只要除掉他，余众不足为虑。”

　　“好！”林薇点头，这个计划虽然冒险，但已是当前形势下最好的选择。“如何制造山崩？”

　　虺文忠看向浪里蛟和那几名“凤影”精锐：“需要找准关键支点，用内力震松岩体。此事危险，一旦引发崩塌，我们自己也可能被波及。”

　　“我来！”浪里蛟毫不犹豫，“老子水性好，力气大，懂点这个！”

　　“我们也一起！”几名“凤影”成员也纷纷请缨。

　　林薇看着这些愿意为自己赴汤蹈火的兄弟，心中热流涌动。她沉声道：“不必所有人都去。浪里蛟兄弟带两人负责东侧岩体，虺大哥，你带一人负责西侧。找准位置，听我号令，同时发力！其余人，随我准备突击！”

　　“是！”

　　众人领命，立刻分头行动。浪里蛟和虺文忠各自带着人，如同灵猿般悄无声息地潜向预定位置，寻找岩体的脆弱点。

　　林薇则带着“穿山甲”和另外两名“凤影”成员，潜伏在鹰嘴岩前沿，死死盯着下方崔判官的身影，手中的短刃已悄然出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山谷中一片寂静，只有山风吹过岩石的呜咽声。下方的伏兵依旧耐心地等待着猎物入网。

　　终于，耳中传来两声极轻微的、约定好的鸟鸣声——浪里蛟和虺文忠都已就位！

　　林薇深吸一口气，眼中厉芒一闪，猛地挥手下劈！

　　“动手！”

　　命令下达的瞬间！

　　“轰隆隆——！！！”

　　东西两侧的岩体内部，几乎同时传来沉闷的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内部炸开！紧接着，大片大片的岩石开始松动、滑落，起初只是零星的石块，转眼就变成了汹涌的碎石流，如同两道灰色的瀑布，朝着下方山谷狠狠砸落！

　　“怎么回事？！”

　　“地龙翻身了？！”

　　下方的伏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山崩”彻底打懵了！他们惊恐地抬头，只见无数石块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设置的机关陷阱瞬间被摧毁大半，阵型大乱，惨叫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就是现在！”林薇低喝一声，身先士卒，如同猎豹般从鹰嘴岩上一跃而下，手中短刃直指混乱中试图稳住阵脚的崔判官！

　　“保护大人！”几名反应快的死士试图上前阻拦。

　　但一道更快的黑影后发先至！虺文忠！他如同真正的闪灵，身形几个闪烁便越过人群，幽冷的剑光直取崔判官咽喉！

　　崔判官又惊又怒，他号称“鬼手”，武功自是不弱，一双肉掌瞬间变得漆黑如墨，带着腥风迎向虺文忠的剑锋！

　　“铛！”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虺文忠身形微微一晃，而崔判官则踉跄后退数步，脸上闪过一丝骇然！他没想到对方武功如此之高！

　　就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林薇已然杀到！她深知自己内力不及这些高手，故而并未硬拼，身形一矮，短刃如同毒蛇般抹向崔判官的下盘！

　　崔判官措手不及，慌忙闪避，身形顿时露出了更大的破绽！

　　“死！”

　　虺文忠岂会放过这等机会？剑光再闪，如影随形！

　　“噗嗤！”

　　血光迸现！

　　崔判官捂着喷血的脖颈，难以置信地瞪着虺文忠和林薇，身体缓缓软倒在地。

　　首领被杀，伏兵又遭“山崩”袭击，死伤惨重，剩下的死士顿时斗志全无，发一声喊，四散溃逃。

　　林薇等人并未追击，他们的目标是突围，而非全歼。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林薇看了一眼狼藉的山谷和崔判官的尸体，冷静下令。

　　众人毫不迟疑，沿着“穿山甲”指引的另一条小路，迅速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

　　经此一役，司徒影布下的重要一环被彻底粉碎，其副手崔判官毙命，精锐死士损失惨重。北上的道路，虽然依旧充满未知的危险，但最致命的一道关卡，已被他们以一场漂亮的逆袭，强行凿穿！

　　而远在神都的狄仁杰，在不久后收到这条密报时，只是轻轻舒了口气，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他知道，林薇的危机，远未结束。他的暗中斡旋，也必须更加小心，更加隐秘。这场围绕着“前朝遗孤”的惊天棋局，才刚刚进入中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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