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死神治疗仪

　　那股骤然撕裂空间的幽蓝能量，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狠狠扎进诊所早已摇摇欲坠的秩序核心。

　　原本被核爆残影、胎儿啼哭搅得魂不守舍的人们，此刻更是被这股未知力量压得喘不过气。

　　墙壁上的裂纹在能量波动中疯狂蔓延，医疗器械发出刺耳的嗡鸣。

　　连空气都仿佛被揉碎成无数紊乱的碎片。

　　整个世界都在这神秘力量的撕扯下，朝着更深的混沌坠落。

　　哈桑紧贴着镜廊中一面剧烈波动的镜面，冰凉的金属边框硌得他掌心生疼。

　　镜面如同被狂风搅动的湖面，波纹里隐约映出前厅的景象。

　　随着“轰隆”一声沉闷的巨响，诊所那扇加固过的合金大门被硬生生撞开。

　　断裂的锁芯飞溅而出，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几道身着星纹教会长袍的身影鱼贯而入。

　　黑袍上绣着的银灰色星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如同某种活物的鳞片。

　　他们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得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动作整齐划一地推着一台造型狰狞的金属仪器。

　　那仪器足有两米长，线条冷硬到极致，哑光的金属表面没有丝毫多余的装饰，只蚀刻着密密麻麻的复杂纹路。

　　哈桑暗暗吃惊，那些纹路与他之前在病历上看到的蓝蝶水印同源，只是更加繁复、更加诡异，仿佛是用某种鲜血勾勒而成。

　　仪器正中央凹陷出一个刚好容纳一人平躺的凹槽，边缘布满了粗细不一的管线。

　　数十个闪烁着幽蓝冷光的探头和感应器如同蛰伏的毒蛇，死死盯着诊所里的每一个人。

　　为首的是一名高阶教士，他的长袍上绣着三枚重叠的星纹，领口处别着一枚蓝蝶造型的徽章。

　　他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诊所里蜷缩在角落、眼神涣散的人们，用一种毫无波澜、仿佛播报经文般的语调宣布：

　　“奉‘净化之翼’大主教之命，为解救尔等脱离记忆苦海，特赐下‘神恩净化仪’。

　　“此仪乃神圣造物，可洗涤灵魂深处的污浊记忆，重塑纯净无瑕的意识，引领尔等回归星纹的怀抱。”

　　记忆净化机？

　　哈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警铃在脑海中疯狂作响。

　　星纹教会！

　　这个暗中操控骨灰颜料、篡改历史记忆、将整个城市拖入记忆混乱深渊的罪魁祸首，此刻竟然堂而皇之地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

　　他们撒下的弥天大谎，难道真的有人会相信？

　　然而，现实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诊所里的病人们早已被记忆混淆和人格纠缠折磨得濒临崩溃。

　　有人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脑袋，嘴里一会儿喊着古代战场的厮杀口号，一会儿又发出现代都市人的绝望啜泣。

　　有人对着空气挥舞拳头，仿佛在与不存在的敌人搏斗，脸上同时浮现出老人的沧桑与孩童的天真。

　　就连少数尚存理智的医护人员，眼底也早已被绝望淹没。

　　在核爆影像一遍遍冲刷脑海、胎儿啼哭如同魔咒般挥之不去的精神压迫下，任何秩序，哪怕是来自可疑源头的秩序，都成了他们溺水时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让我先来！”

　　一声沙哑的呼喊打破了短暂的死寂，一个身影踉跄着冲出人群，脚步虚浮得像是随时会摔倒。

　　那是一位名叫健太郎的日裔青年，哈桑对他有印象。

　　病历上记载，他的家族谱系可以追溯到百年前那位闻名遐迩的女武士莉娅，体内流淌着不屈不挠的武士血脉。

　　可此刻的健太郎，早已没了半分武士的挺拔。

　　他眼神涣散，眼眶通红，脸上布满了狰狞的泪痕。

　　身上时而爆发出武士般的决绝气场，时而又流露出现代青年的迷茫无助。

　　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格在他体内疯狂拉扯，让他痛苦得浑身颤抖，显然是人格纠缠的深度受害者。

　　教会的人员没有多言，脸上依旧是那种毫无温度的平静。

　　两人上前，熟练地架住踉跄的健太郎，将他引导着躺入仪器中央的凹槽。

　　金属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健太郎瑟缩了一下，却没有反抗。

　　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上闪烁的幽蓝光点，像是在期待着某种解脱。

　　“咔哒”几声轻响，仪器边缘的固定带自动收紧，将健太郎的四肢牢牢固定。

　　随即，那些围绕着凹槽的探头同时亮起幽蓝色的光芒。

　　一道纤细的光束从探头射出，开始缓慢地扫描着他的全身。

　　所过之处，健太郎的皮肤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蓝光。

　　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同远古巨兽的呼吸。

　　表面蚀刻的复杂纹路如同电路板般被逐节点亮，银灰色的纹路在幽蓝光芒的映衬下，显得愈发诡异。

　　哈桑在镜廊中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镜面中的这一幕，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掐进掌心，一丝鲜血顺着指缝滑落。

　　他的心底升起一种极其强烈的不祥预感，那感觉如同藤蔓般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净化开始。”

　　高阶教士缓缓抬起右手，按下了仪器侧面一个闪烁着红光的按钮。

　　刹那间，仪器发出的蓝光骤然变得刺眼。

　　不再是之前那种温和的扫描，而是化作无数道锋利的光束，狠狠扎进健太郎的身体。

　　原本低沉的嗡鸣变成了尖锐的嘶鸣，整个诊所都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微微震颤。

　　健太郎的身体在凹槽中剧烈地抽搐起来，四肢疯狂挣扎着，却被固定带死死束缚，只能发出徒劳的扭动。

　　紧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

　　那声音尖锐、绝望，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听得在场所有人都浑身发冷。

　　他的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无数闪烁的、如同乱码般的影像碎片。

　　那些碎片飞速闪过。

　　有武士在战场上挥刀斩敌的刀光剑影；

　　有现代都市夜晚的霓虹闪烁；

　　有孩童时期在庭院里玩耍的温馨画面；

　　更有无数不属于他的、混乱的时代记忆：

　　古代的祭祀仪式、近代的战争硝烟、未来的科幻场景……

　　这些记忆碎片在他的皮肤上交织、碰撞，如同一场疯狂的闹剧。

　　“不！这不是净化！停下！快停下！”

　　哈桑在镜廊中歇斯底里地怒吼，声音嘶哑得几乎破裂。

　　可厚重的镜面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他的呐喊根本传不到前厅。

　　他眼睁睁地看着健太郎在蓝光中痛苦挣扎，看着那些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记忆被强行撕扯、碾碎，却无能为力。

　　紧接着，最骇人的一幕发生了。

　　健太郎抽搐的身体突然停止了扭动，他的皮肤开始变得透明，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一点点消融。

　　随后，他的四肢、躯干，乃至头颅，都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从边缘开始分解、消散，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

　　他不是在消失，而是在转化。

　　他的血肉、骨骼、毛发，乃至承载着那些混乱记忆的意识与灵魂，都在那幽蓝光芒的强制作用下，被彻底分解、提纯，转化成了无数闪烁着微光的蓝色光点。

　　这些光点悬浮在仪器上方，如同漫天繁星，又像是无数只即将破茧的蝶蛹。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光点开始凝聚、拉伸，翅膀的轮廓逐渐清晰。

　　一只只振翅的蓝蝶凭空出现。

　　它们的翅膀是纯粹的幽蓝色，翅膀边缘泛着银灰色的星纹，与星纹教会的徽章一模一样。

　　它们围绕着那台冰冷的仪器盘旋了片刻，翅膀扇动的声音如同细碎的低语。

　　然后仿佛接到了某种无形的指令，整齐划一地朝着诊所的墙壁飞去，毫无阻碍地穿过墙体，消失在外面的空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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