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九条款显现

　　围绕在绞刑架周围的，是无数面镜子，镜中映照出各个死神的融合怪象。

　　它们沉默地“注视”着，仿佛在等待行刑的时刻。

　　星纹教会的高阶教士站在一旁，手中托着的，正是那枚藏着索菲亚父亲死亡影像的药片。

　　药片正在散发出吞噬一切的黑光……

　　这个由集体幻觉推演出的未来景象，是如此真实，如此具体，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绝望感！

　　“代价……终极平衡……必需的牺牲……”

　　精神网络中，隐约回荡起那无形死神的混合声线，仿佛在宣告这个预言的不可逆转。

　　“不！”哈桑在镜廊中发出撕心裂肺的精神咆哮，意识几乎因这恐怖的景象而崩散。

　　这个自发形成的“集体幻觉革命”，非但没有带来希望，反而向他揭示了最黑暗的终局。

　　丽莎，他的女儿，不仅是“药引”和“催化剂”，很可能还是这场宏大而残酷的“存在交易”中，最终为了达成某种“终极平衡”而必须支付的终极代价！

　　必须阻止！必须不惜一切！

　　他的疯狂的精神波动冲击着脆弱的精神网络，导致链接变得极不稳定。

　　在意识被弹回镜廊的前一刻，他感受到网络中其他意识的惊愕与随之而来的、更深的绝望。

　　希望的火花刚刚闪现，就被更沉重的黑暗吞没。

　　哈桑瘫在镜廊冰冷的地面上，粗重地喘息着，眼中布满血丝。

　　那个丽莎被绑在绞刑架上的画面，已经如同最深刻的烙印，刻入了他的灵魂。

　　他不能再等待了。

　　丽莎被绑在绞刑架的集体幻觉，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在哈桑的灵魂上。

　　绝望没有让他沉沦，反而淬炼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意。

　　他像一头困在玻璃牢笼中的野兽，在镜廊迷宫中疯狂地撞击、嘶吼，试图找到一丝裂缝，一个突破口。

　　他的意识因极致的情绪波动而变得异常活跃，甚至开始主动冲击这个由规则构成的囚笼。

　　或许是这种不顾一切的反抗触及了某种底层机制，或许是外部那个自发精神互联网的持续存在形成了干扰，整个镜廊迷宫开始出现不稳定的征兆。

　　一些镜面闪烁得更加频繁，映照出的融合死神影像时而扭曲，时而淡薄。

　　脚下恒河水与金融数据流的界限也变得模糊，相互渗透，发出滋滋的、如同电流短路般的异响。

　　就在这僵持与混乱的顶点，迷宫中央，那面最初将哈桑吸入的、最为巨大的落地镜——

　　此刻映照出的是星纹教会人员看守着那台“死神治疗仪”的场景——

　　突然剧烈地波动起来！

　　镜面不再是涟漪荡漾，而是像沸腾一般翻滚。

　　紧接着，一丝丝猩红色的液体，如同拥有生命的血线，从镜面深处缓缓渗出、凝聚。

　　它们不是随意流淌，而是带着某种绝对的精准和目的性，在光滑的镜面上蜿蜒、勾勒，组合成一行行结构古老、扭曲，却又蕴含着直接意念的文字。

　　新的契约条款！很可能是第九条款！

　　文字在镜面上稳定下来，其含义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被哈桑理解：

　　“真实需以等量谎言为容器。”

　　冰冷、悖论、充斥着一种令人齿冷的宇宙法则般的残酷。

　　它似乎在阐述一个核心规则：

　　绝对的、赤裸的“真实”是无法独立存在的，必须由相应分量的“谎言”来包裹、承载、甚至定义。

　　这解释了为什么星纹教会要篡改历史，用谎言包裹残酷的真实。

　　为什么会有记忆污染，用他人的真实混淆个体的真实。

　　或许……也解释了为什么丽莎的“纯真”，一种未经世事的、近乎“虚假”的完美状态能够作为“净化”的催化剂？

　　就在哈桑试图深入理解这令人费解的条款时，诊所内部的现实也发生了同步异变。

　　那些通过镜子自发连接、组建了脆弱精神互联网的病人们，在抵抗教会压力和内部混乱的过程中，精神与肉体的负荷达到了极限。

　　他们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了一点点极其细微、闪烁着幽蓝磷光的粉尘。

　　正是之前出现在病历上、构成蓝蝶翅膀的鳞粉！

　　这些由受害者们精神能量与生命气息混合催生出的鳞粉，并未随意飘散，而是受到某种无形力场的牵引，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纷纷扬扬地飘向那面正在显现第九条款的中央镜面。

　　闪烁着微光的蓝色鳞粉，轻柔地覆盖在由猩红血珠组成的冰冷条款之上。

　　奇迹般的一幕发生了。

　　鳞粉与血珠接触的瞬间，并未被吞噬或排斥，而是开始相互作用。

　　蓝色的磷光如同活性的溶剂，开始溶解、修改那些血色的文字。

　　“真实需以等量谎言为容器。”

　　这句冰冷的条款，在幽蓝鳞粉的覆盖下，开始扭曲、变形。

　　血珠试图抵抗，但在那蕴含着集体求生意志、反抗念头的鳞粉作用下，节节败退。

　　几个关键的符号被抹去，新的、由蓝光构成的笔画添加进去。

　　最终，镜面上凝固的条款，变成了：

　　“真实需以等量勇气为容器。”

　　一个词的改变，意义天翻地覆！

　　从需要“谎言”来包装和妥协，变成了需要“勇气”来直面和承载！

　　“勇气……”

　　哈桑喃喃念出这个被修改后的词，感到一股微弱却真切的热流，在冰冷绝望的心底涌起。

　　这不是外来的拯救，这是被困者们自身意志的胜利，是他们集体反抗的结晶。

　　他们用自己呼吸出的、代表最后生命力的鳞粉，强行改写了那看似不可动摇的黑暗规则。

　　镜廊中，那无形的死神声线发出了尖锐的、仿佛信号受到严重干扰的杂音，充满了惊怒与不确定性。

　　“错误……规则……被……污染……拒绝……识别……”

　　它似乎无法立刻处理这种由“被管理者”发起的、对底层规则的直接篡改。

　　与此同时，诊所内部，那些吐出鳞粉后几乎虚脱的病人们，在看到镜面上被修改的条款后，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尽管微弱，但那是一种源自自身行动获得的、实实在在的希望。

　　而哈桑也感觉到，囚禁他的镜廊迷宫，在那条款被修改的瞬间，明显地松动了一下。

　　规则的根基被动摇，这个由规则构成的囚笼，也不再那么坚不可摧。

　　他看到了脱困的契机。

　　然而，他也注意到，丽莎的身影在镜中依旧模糊透明，围绕她的蓝色蝶翼能量虽然因规则修改而波动减弱，但并未消失。

　　修改条款只是动摇了系统，并未解放他的女儿。

　　“勇气……”哈桑握紧拳头，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是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来承载，来……打破这一切！”

　　他不再盲目冲撞，而是开始集中全部精神，感知着因规则修改而产生的、镜廊迷宫中那细微的“裂缝”。

　　第九条款被蓝蝶鳞粉强行修改，如同在凝固的黑暗规则中凿开了一道裂缝。

　　镜廊迷宫剧烈震颤，无形死神的低语变成了断续的、充满干扰杂音的咆哮。

　　哈桑能清晰地感觉到，囚禁他的力量正在波动、减弱。

　　他集中全部精神，沿着那规则松动处奋力冲击，意识仿佛撞破了一层粘稠的薄膜——

　　天旋地转之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回到诊所一楼，而是跌落在一条冰冷、潮湿的楼梯底部。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霉菌味，以及一股……

　　极其怪异的、混合着电子元件焦糊味和某种灵魂层面腐朽的气息。

　　他抬起头，眼前是一个他从未知晓的诊所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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