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暴乱走向极端

　　“为了未被玷污的虚无！”

　　恩斯特发出一声嘶哑的呐喊。

　　这声呐喊里包含着无数跨越时空的痛苦记忆，包含着对规训的极致反抗，包含着对自由存在的狂热追求。

　　他猛地站起身，将手中那枚用药壳和导线粗糙组装的炸弹，奋力掷向那台巨大的仪器。

　　炸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带着蓝光的弧线，如同划破黑暗的流星。

　　“为了不被定义的焦虑！”

　　马库斯紧随其后，将手中的炸弹掷了出去，他的呐喊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莉娜、赫尔曼以及其他“焦虑武装”成员也同时行动。

　　数枚同样的炸弹从不同方向飞出，如同群蜂出巢，朝着存在计量仪撞去。

　　星纹教会的成员脸色骤变，他们终于察觉到了来自内部的攻击，纷纷转身试图拦截，但已经太晚了。

　　第一枚炸弹率先撞上存在计量仪的表面，一道刺眼的白光从炸弹中迸发。

　　紧接着，无数紊乱的彩色数据流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疯狂地涌入计量仪的金色纹路中。

　　“轰！”

　　无声的爆炸在精神层面轰然响起。

　　刺眼的白光混合着红、蓝、黑等各种混乱的色彩，瞬间吞噬了存在计量仪。

　　原本规律闪烁的金色纹路变得疯狂而杂乱，发出刺耳的、如同千万人同时尖叫的噪音。

　　那是无数被量化、被交易的灵魂碎片在这一刻发出的控诉。

　　仪器的屏幕上，原本显示着的病人存在价值数据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相互矛盾的哲学命题：

　　“存在先于本质，还是本质先于存在？”

　　“痛苦是存在的证明，还是存在的障碍？”

　　“自由是否意味着虚无？”

　　这些命题以极快的速度闪烁、重叠，最终化作一团无意义的乱码，如同疯子的呓语。

　　紧接着，是更猛烈的内爆。

　　存在计量仪从内部开始瓦解，暗金色数据流如同被撕碎的丝绸般崩散，在空中飘荡、缠绕、最终湮灭。

　　那些伸出的探头和感应器在无形的精神力量挤压下扭曲、断裂。

　　金属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然后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碎裂，化作漫天飞舞的金属碎片。

　　而那些蕴含着混乱能量的数据流，则如同脱缰的野马，在诊所内四处冲撞。

　　爆炸的冲击波以存在计量仪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所到之处，一切与存在交易相关的痕迹都在剧烈闪烁。

　　虚拟交易所的残影在震荡中扭曲、消散，那些悬浮在空气中的交易界面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

　　病人们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生命条码此刻正在快速褪色、淡化，最终彻底消失。

　　甚至空气中弥漫的、那种冰冷的交易意向，那种“用痛苦换平静”“用自由换安全”的无形诱惑，也在这一刻被彻底擦除。

　　“成功了！我们自由了！”

　　马库斯癫狂地大笑起来。

　　他张开双臂，感受着空气中不再有冰冷的评估波动，感受着自己的情绪不再被强行压制。

　　那种久违的、纯粹的自由感让他陷入了极致的狂喜。

　　但笑着笑着，他的笑声突然变成了哭泣，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某种维系着他与“现实”的锚点似乎也在这一刻松动了。

　　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漂浮，眼前的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随时都会融入周围的混乱能量中。

　　“自由……怎么会是这种感觉？”

　　莉娜喃喃自语，她的双手开始变得透明，指尖闪烁着微弱的光点，像是要化作数据流消散。

　　“我们……是不是失去了太多？”

　　恩斯特站在原地，看着被摧毁的存在计量仪，脸上没有狂喜，只有一种复杂的平静。

　　他能感觉到，那些困扰他许久的人格碎片在这一刻开始疯狂涌动，不再受任何约束。

　　古罗马奴隶的坚韧、中世纪异端的狂热、现代消费者的空虚，都在他的意识里争夺主导权，让他感到一阵阵撕裂般的痛苦。

　　但他没有抗拒，因为这就是他想要的，不被定义的、完整的存在，哪怕这份完整包含着混乱与痛苦。

　　星纹教会的人员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内部的暴乱惊呆了。

　　他们习惯了用秩序和规训掌控一切，习惯了病人们的顺从与麻木。

　　从未想过这些被他们视为“精神异常”的人，会用如此极端的方式反抗。

　　短暂的错愕之后，领头的教士厉声喝道：

　　“抓住他们！阻止混乱扩散！”

　　银灰色的长袍在空中划过，教会成员们纷纷掏出腰间的能量武器，朝着“焦虑武装”的成员冲去。

　　但失去了存在计量仪这个核心节点，他们的精神控制力大打折扣。

　　那些原本能瞬间压制病人精神波动的能量武器，此刻威力大减。

　　射出的能量束在混乱的精神场中扭曲、消散，难以造成实质性伤害。

　　诊所陷入了更彻底的混乱。

　　病人们有的在疯狂奔跑，有的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有的则被空气中涌动的混乱能量感染，开始出现幻觉，对着虚空嘶吼、哭泣。

　　墙壁上那些微缩的“末日纽约”影像跳动得更加疯狂。

　　摩天大楼在影像中轰然倒塌，街道被洪水淹没，火焰冲天而起，甚至开始与现实景象重叠。

　　诊所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缝，裂缝中涌出黑色的液体，仿佛是影像中的洪水渗透到了现实世界。

　　天花板上的灯光开始闪烁，发出如同警报般的红光，与影像中的火焰交相辉映。

　　重力场再次变得不稳定，原本悬浮的水泥碎块突然以数倍重力砸向地面，发出沉闷的巨响。

　　而地面上的医疗设备则突然漂浮起来，在空中无序地碰撞、旋转。

　　病人的意识碎片像幽灵一样在空气中飘荡，发出无意义的呓语。

　　那些被压抑的记忆、被剥夺的情感、被禁止的欲望，都在这一刻挣脱束缚，在诊所空间内肆意蔓延。

　　整个诊所，仿佛成了一个即将在概念层面解体的现实癌细胞，不断侵蚀着周围的正常空间，不断瓦解着既定的规则与秩序。

　　远在数公里外的地铁隧道中，昏暗的应急灯光下，哈桑正靠着冰冷的墙壁调息。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未干涸的血迹。

　　之前强行解除集体催眠协议引发的反噬，让他的精神力遭受了重创，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

　　隧道内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金属的锈味，远处传来隐约的地铁轰鸣声，却始终不见列车驶来。

　　哈桑闭上眼睛，试图平复体内紊乱的精神能量。

　　脑海中却不断闪过诊所的景象，闪过那些被催眠的病人，闪过死神治疗仪的危险波动，更闪过丽莎那张模糊的小脸。

　　就在这时，一股剧烈的、失去控制的能量爆发猛地冲击着他的精神感知。

　　那是一种混杂着愤怒、焦虑、虚无与自由的能量，狂暴而混乱。

　　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穿透了地铁隧道的阻隔，直接作用在他的意识层面。

　　紧接着，是系统崩溃的强烈信号。

　　那种维系着死神治疗仪、存在计量仪与星纹契约的稳定能量场，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如同破碎的玻璃，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哈桑猛地睁开眼睛，眼中充满了震惊与凝重，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太熟悉这种能量波动了。

　　那是存在计量仪被毁后，蕴含在其中的庞大精神能量失控爆发的迹象。

　　“焦虑武装……”

　　哈桑低声念出这四个字，他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那些被他视为“需要引导”的病人，那些在混乱中找到了反抗意志的灵魂，最终还是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摧毁了那个象征着压迫与量化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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