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南诏梅家

　　南诏城，内城西南角，梅府。

　　与段家的威严、高家的豪奢、木家的雅致不同，梅府的建筑风格透着一种清冷与幽深。府内遍植梅树，虽未到花期，但虬枝盘错，在夜色和灯笼映照下，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药草香气，沁人心脾。

　　府邸最深处的“暗香阁”内，烛火摇曳。

　　梅隐香端坐在主位之上，她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实际年龄或许更大些。容貌算不上绝美，但眉眼间自有一股凌厉与果决，皮肤带着一种不健康的苍白，身穿一袭暗紫色绣着银色梅纹的长裙，指尖涂着蔻丹，正轻轻拨弄着香炉里升起的袅袅青烟。

　　她是梅家当代家主，大武师入门境的修为，在南诏城四大家族中实力垫底，但无人敢小觑她，更无人敢小觑梅家传承的毒术与暗器。

　　下首坐着三位梅家的实权长老，分别是主管家族外部事务的二长老梅凌霜，武师巅峰境。主管内部财务和资源调配的三长老梅凌寒，同为武师巅峰境。以及主管家族护卫和暗器作坊的四长老梅凌雪，武师大成境。

　　“家主。”二长老梅凌霜率先开口，他是个面容富态的老者，此刻眉头紧锁：“今天前线传来消息，熊阔海猛攻虎贲营，韩山河重伤，虎贲营伤亡惨重，几乎被打残。后来周烈率烈火营赶到，才将熊阔海击退。”

　　梅隐香拨弄香炉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皮都未抬：“哦？熊阔海……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凶猛。段城主那边有何反应？”

　　三长老梅凌寒叹了口气，他是个身材精瘦，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城主府下令，全城戒严，征调物资支援前线，同时……要求我们四大家族增派私兵，协助城防军守卫外城和棚户区。”

　　四长老梅凌雪冷哼一声，她是三位长老中唯一的女性，性格冷硬：“说的好听是协助，分明是让我们的人去当炮灰！段家、高家、木家根基深厚，私兵众多，折损些也不伤筋动骨。可我梅家才多少人？经得起这么消耗？每次有事，都是我们冲在前面，好处却轮不到我们！”

　　梅凌霜接口道：“四长老所言极是。此次增派，段家要求我们出两百私兵，由段家统一指挥。这分明是想借此机会进一步削弱我们梅家的力量。长此以往，我梅家在南诏城，恐怕连最后一点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梅隐香终于抬起眼帘，眸中寒光一闪：“段兴龙……打得好算盘。他这是要借百兽帮这把刀，把我们这些不听话的家族，一一剪除。”

　　“家主，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梅凌雪急道。“这次若是把家族精锐都交出去，万一有个闪失，我们梅家就真的完了！”

　　梅凌寒忧心忡忡：“可是，若抗命不遵，段城主那边……恐怕立刻就会给我们扣上一个通敌叛城的帽子。到时候，不用百兽帮动手，段家第一个就不会放过我们。”

　　这就是梅家目前面临的困境。四大家族中实力最弱，被排挤，关键时刻还要被推出去当挡箭牌，进退两难。

　　梅隐香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段家势大，正面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但若完全听从摆布，我梅家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必须另寻出路。”

　　“出路？出路在哪里？”梅凌霜苦笑一声。“南诏城就这么大，我们还能投靠谁？难道去投靠百兽帮那群茹毛饮血的匪类不成？”

　　梅凌霜的话本是无奈之下的一句气话，但梅隐香听了，眼神却微微波动了一下，没有立刻反驳。

　　就在这时，阁楼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梅隐香淡淡道。

　　一名身穿梅家低级管事服饰、面容普通、眼神却十分灵动的青年快步走了进来，他是梅隐香的心腹之一，名叫梅七，专门负责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梅七先是恭敬地向梅隐香和三位长老行礼，然后快步走到梅隐香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同时递上了一个小巧的、用特殊火漆封口的竹管。

　　梅隐香接过竹管，指尖轻轻一捻，捏碎火漆，从里面倒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纸条。她展开纸条，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

　　烛光下，她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但熟悉她的人都能感觉到，她周身那股清冷的气息，似乎瞬间凝滞了一瞬。

　　纸条在她指尖无声地化为细密的粉末，簌簌落下。

　　梅隐香挥了挥手，梅七会意，立刻躬身退了出去，并小心地关上了房门。

　　暗香阁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梅隐香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已经微凉的茶水，动作优雅依旧，但开口说出的话，却让三位长老浑身一震，如听惊雷。

　　“百兽帮……派人联系我们了。”

　　“什么？！”

　　三位长老几乎同时失声，脸上写满了震惊。

　　梅凌霜猛地站起身：“家主！这……这怎么可能？这会不会是段家的试探？”

　　梅凌寒也急声道：“家主，此事非同小可！与百兽帮勾结，乃是叛城大罪！一旦泄露，我梅家顷刻间便有灭门之祸啊！”

　　唯有梅凌雪在最初的震惊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没有立刻出声反对。

　　梅隐香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位长老：“至于是不是试探……我相信‘暗线’的判断。而且，对方提出的条件……很有趣。”

　　“条件？他们能提出什么条件？”梅凌霜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问道。

　　梅隐香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对方承诺，若梅家愿意作为内应，助他们拿下南诏城。事成之后，南诏城由百兽帮和梅家共治。段家、高家、木家的地盘、资源，我梅家可取三分之一。并且，保证梅家未来在南诏城的地位，仅次于百兽帮。”

　　“共治？三分之一？”梅凌霜和梅凌寒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条件，不可谓不丰厚！

　　巨大的诱惑背后，是同样巨大的风险。

　　梅凌寒声音干涩：“家主，这……这是与虎谋皮啊！百兽帮凶残成性，熊阔海更是暴戾无常，他们的承诺，如何能信？万一他们事后翻脸……”

　　“所以，需要谈判，需要筹码。”梅隐香打断了他。“我们不能完全相信他们，但他们此刻，同样需要我们的力量。熊阔海今日虽退，但并未伤筋动骨，他与南诏城已成死局。强攻代价太大，从内部瓦解，是他们最好的选择。而我们，是他们目前能找到的最合适的‘钥匙’。”

　　梅隐香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摇曳的梅枝，声音低沉而坚定：“段家不仁，欲置我梅家于死地。我们若再不寻求变局，结局已然注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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