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避难所的回响与往昔幽灵

　　冰冷。刺骨的冰冷。

　　这是玲娜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仿佛整个人被浸没在万年冰窟深处，连思维都快要被冻结。随之而来的是遍布全身的、无处不在的剧痛，尤其是右肩那空落落的、仿佛被硬生生撕裂的断口处，传来的是一种混合着神经抽痛和幻肢感的灼烧般的痛苦。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而昏暗。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周围的景象。

　　她似乎正躺在一个狭窄的、类似医疗舱的透明容器内，容器内壁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容器之外，是一个并不宽敞、但充满了某种老旧但精密科技感的房间。墙壁是冷灰色的合金材质，布满了各种早已熄灭的显示屏幕和不明用途的接口，许多线缆如同藤蔓般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有些还闪烁着极其微弱的、故障般的指示灯光芒。空气寒冷而干燥，带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消毒水和机油混合的陈旧气味。

　　这是哪里？那个电子音说的“避难所”？

　　她试图移动，却发现身体虚弱得连抬起手指都异常困难，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剧烈的动作牵扯到全身的伤口，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抽气。

　　就在这时，房间内唯一一个还亮着的、位于她正前方的椭圆形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浮现出一行行冰冷的、由标准通用语和精灵文字交替显示的文字，同时那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似乎直接源于这个房间本身：

　　【生命体征监测：稳定。多处骨骼断裂，内脏出血，严重能量透支，右臂关键能量器官缺失。紧急维生程序已启动，伤势稳定，但完整修复需要更多能量及时间。】

　　【身份确认：密钥载体（受损）。权限等级：访客（临时）。欢迎来到‘方舟之心’避难所，第7维护前哨站。】

　　方舟之心？第七前哨站？玲娜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这里似乎是方舟内部另一个隐藏的避难设施。

　　“你…是谁？”她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我是第七前哨站的管理单元，你可以称我为‘哨兵’。】电子音回答道，【我的核心指令是：在方舟遭遇毁灭性危机时，启动避难协议，尽可能保存有生力量及关键信息，等待重启之日。】

　　“其他人…我的同伴…”玲娜急切地问，“他们怎么样了？艾莉姐？林默哥哥？还有…”

　　屏幕上的文字滚动变化，出现了一些模糊的外部监控画面片段——显然是通过某些尚未完全损坏的外部传感器获取的。画面晃动而破碎：可以看到博士的突击艇在能量井入口处徘徊；昏迷的艾莉被几个清道夫士兵粗暴地铐上拘束装置，拖上了一艘突击艇；地脉能量井的光膜依旧在闪烁，但比之前更加黯淡；而幽影引擎所在的深渊区域，则完全被一片可怕的、不断扭曲的黑紫色能量风暴笼罩，无法窥视任何细节。

　　【根据最后接收到的外部信息：个体‘艾莉’已被敌方单位捕获并带走。个体‘林默’仍位于能量井核心，状态特殊，无法详细探测。个体‘格罗娜’与敌对目标‘影瞳’坠入空间乱流，下落不明。个体‘零’…信号已消失。】哨兵用冰冷的语气陈述着残酷的事实。

　　艾莉姐被抓走了…格罗娜大姐头和那个疯子一起失踪了…零…牺牲了…

　　虽然早有预感，但听到这冰冷的确认，玲娜的心依旧如同被狠狠攥住，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在冰冷的空气中几乎瞬间凝结。

　　绝望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

　　【检测到访客情绪波动剧烈。建议：保持冷静，情绪波动不利于恢复。】哨兵的声音毫无波澜。

　　玲娜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悲伤和绝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还活着，林默哥哥和莉雅娜姐姐也还活着，艾莉姐只是被抓走，就一定还有救回来的希望！

　　“哨兵，这里安全吗？博士的部队会找到这里吗？”她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坚定。

　　【前哨站位于方舟结构夹层及部分未被记录的古老遗迹内部，入口隐蔽且已被爆炸掩埋。当前外部能量环境极端混乱，敌方大规模扫描难以生效。短期内部署安全。但长期来看，一旦敌方彻底控制方舟上层并开展细致挖掘，被发现是大概率事件。】

　　安全只是暂时的。

　　“那这里有什么？能帮我恢复吗？我们能做什么？”玲娜追问。

　　【第七前哨站主要功能：短期维生、信息存储、基础维护。现存可用资源：低功率能源核心（仅能维持基本运转及你的维生需求）、部分未损坏的精灵科技数据库、一间基础医疗室（你正身处其中）、一条通往其他区域（已部分损坏或封锁）的维护通道。】

　　屏幕旁边，一个原本熄灭的屏幕亮起，显示出一幅残缺的前哨站结构图，大部分区域都显示着红色或黄色的损坏标志。

　　【根据你的身体状况，完全恢复需要大量能量及高级医疗资源，此处无法提供。建议方案：利用现有资源初步稳定伤势，恢复基本行动能力，然后尝试前往其他可能完好的前哨站或功能区，寻找更多援助。】

　　希望渺茫，但总算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在哨兵的指导下，玲娜艰难地操作着医疗舱内仅存的几个还能用的按钮，注入了一些镇痛剂和基础营养液，身体的剧痛稍稍缓解，恢复了一丝力气。

　　她推开医疗舱的舱门，刺骨的寒冷瞬间让她打了个哆嗦。她挣扎着爬出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打量着这个救了她一命的地方。

　　房间很小，除了医疗舱，就只有几个布满灰尘的控制台和一个紧闭的金属柜。她打开柜子，里面只有几件陈旧的、印有精灵文字和徽记的制服，以及一些早已过期的标准口粮和一瓶未开封的清水。

　　她狼吞虎咽地喝掉半瓶水，又艰难地套上一件宽大的制服，稍微抵御了一些寒冷。

　　就在这时，哨兵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极细微的干扰杂音：

　　【警告：检测到前哨站外部通道有异常能量残留波动…非当前侵入者能量签名…更古老…类似…精灵紧急求救信号…但极度微弱且…断断续续…】

　　精灵求救信号？难道还有其他幸存者？

　　【信号源定位：来自第三条维护通道深处，该通道因年代久远及先前爆炸已严重损坏，被标记为‘高风险’区域。是否尝试接收清晰信号或派遣侦查单位？】

　　侦查单位？玲娜看了一眼这个狭小破败的前哨站，哪里还有什么侦查单位。

　　“能…能把信号接进来吗？或者放大它？”玲娜问道。

　　【尝试中…信号过于微弱且干扰严重…正在增强接收灵敏度…】

　　屏幕上的雪花点增多，一阵极其微弱、充满杂音、断断续续的精灵语求救声，夹杂着巨大的爆炸声和某种恐怖的嘶吼声，从前哨站的古老扬声器中传了出来：

　　【…这里是…第七生态园…我们被突破了！它们从阴影里…啊！】 【…守不住了！启动最后协议！把孩子们送进…‘摇篮’！快！】 【…愿月神…庇佑…种子…】 【…不！不要过来！救…】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沙沙声。

　　玲娜听得头皮发麻，这显然是很久以前，方舟刚刚坠毁或者遭遇内部袭击时留下的求救信号残留！第七生态园？摇篮？孩子们？

　　【信号解析：此为历史残留信息碎片，并非实时通讯。记录时间：方舟坠落后第3标准日。信号源最终消失地点：第三条维护通道尽头，原‘第七生态园’遗址。】哨兵补充道。

　　历史回响…但哨兵检测到的是“异常能量残留波动”，不仅仅是信号残留！

　　玲娜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第三条通道…高风险区域…古老的求救信号…以及哨兵检测到的异常能量…

　　那里到底有什么？仅仅是历史的幽灵？还是…真的有某种东西，在经历了漫长岁月后，依然在那里徘徊、求救？

　　一个危险的念头，在她心中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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