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煎熬

　　随后只见墨无踪轻抬右手，冥殿上空便骤然铺开一幅巨大的光幕，一封泛黄的书信清晰悬浮其上，落款处那“暗夜门门主玄夜”几个字，如淬了寒的针，直直扎入众人眼底！

　　当众人看清署名的刹那，先是齐齐一怔，方才还肃静的冥殿瞬间炸开了锅——如水入滚油般，先前的淡然自持荡然无存，人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慌乱。光幕上的字迹清晰可辨，那分明是玄夜写给魔门门主的密信，字句间的内容，让在场诸人皆心头一沉，隐约察觉到一场滔天风波已然逼近。

　　此时场中唯一神色未变的，唯有暗夜门副门主肖冰。他垂着眼帘，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角绣着的暗纹，心底没有半分波澜，只剩一片清明——此事的来龙去脉，他比在场任何人都清楚。作为宗门与上封魔门往来的核心联络人之一，宗门内所有与魔门的书信往来皆有存档，唯独送往魔门门主的密信需销毁痕迹，是以每逢传递这类书信，他都会不动声色地速记全文。并非他生性多虑，不过是在这波谲云诡的宗门争斗里，提前为自己留好退路，免得日后东窗事发，被人当作替罪羊，不明不白地牵连其中。其中还有一个核心原因就是对暗夜门门主之位的觊觎，是肖冰当上副门主以来最大的目的！

　　但这封玄夜写给魔门门主的信，他费心速记，却绝非为了单纯摘清自身。指尖的摩挲渐渐停住，指腹按压着袖角的纹路，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冷光，快得如同错觉。心底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每一步筹谋都清晰如绘：更重要的，是要攥紧这枚铁证，坐实此信确是玄夜亲笔。他早从噬心堂副堂主莫三娘口中得知，因姜悦儿与厉千魂、莫三娘三人意见相悖，压根未曾对上古魔气逸散之地进行实地探查，可玄夜在信中却言之凿凿，声称已寻得魔气源头，甚至捏造了探查细节。那一刻，肖冰心中便燃起了一簇隐秘的火焰——这是扳倒玄夜的绝佳机会，岂能轻易放过？他当时分明察觉其中端倪，却故意缄口不言，未曾有过半句劝阻，任由玄夜将这虚假的消息送往魔门，任由这颗隐患生根发芽，只等着今日这般，安坐一旁，看一场玄夜自食恶果的好戏，同时自己有机会取而代之成为新的暗夜门门主。

　　此刻，魔门门主派来彻查密信篡改之事的墨无踪就站在眼前，场中人心惶惶，或面色发白、指尖颤抖，或眼神闪烁、不敢与人对视，唯有肖冰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垂下的眼眸死死遮住了内里翻涌的暗流，那是压抑的算计与隐忍的快意，可面上依旧是一派温润谦和。耳尖却如绷紧的弦，敏锐地捕捉着周遭的每一丝动静——谁的呼吸乱了节拍，谁的衣袖擦过案几发出轻响，谁的目光偷偷瞟向自己，甚至墨无踪指尖敲击桌面的频率，都清晰地落在他耳中。心底有个声音反复告诫自己：沉默是眼下唯一的自保之道，万万不可多言。一旦让墨无踪察觉到自己早已知晓信中内情，却刻意隐瞒，非但无法借此事扳倒玄夜，反倒会引火烧身，落得个知情不报、同流合污的下场，先前所有的筹谋与隐忍，便会尽数付诸东流，沦为一场笑话。

　　不远处的墨无踪将场中诸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或惊慌或强装镇定的脸庞，眉峰微蹙，暗自思忖着究竟有多少人牵涉其中，又有多少人在刻意隐瞒。当他的视线落在肖冰身上时，脚步微微顿住，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那人依旧端坐着，脊背挺得笔直，如同崖边孤松，眉眼间无半分惊讶，亦无半分慌乱，仿佛早已预料到今日之事，又仿佛递呈给魔门门主的本就是这封信，一切变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与他毫无干系。墨无踪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却带着无形的威压，心底的疑云愈发浓重：这个暗夜门副门主，究竟是谁？为何能有如此反常的镇定？他定然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比玄夜本人知道得更多，或许，他才是这场密信风波中，藏得最深、最不可测的人。

　　此时墨无踪已将肖冰这个名字深深记在了心间，眼底掠过一丝冷厉——日后肃清暗夜门，此人必是首要排查之人，绝不能让这样不可控的因素，影响到魔门的未来大业！想定之后，墨无踪收回落在肖冰身上的目光，转头看向面色铁青的玄夜，语气冰冷，不带半分波澜：“玄夜门主，我也不想多说，现在证据已经摆在你面前，我只想知道你篡改消息的真正目的！毕竟，上古魔气事关重大，绝非儿戏，你明知未曾探查，却捏造实情哄骗门主，欺瞒门主可是死罪，你若迷途知返我则可留你全尸，但若是怕其图谋暴露，妄图借魔气之事，行不轨之举，那我不敢保证未来门主会有什么样的决定？”

　　话音落下，冥殿内的空气愈发凝滞，连众人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玄夜僵在原地，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嘴唇动了动，却一时语塞——他从未想过，自己刻意销毁痕迹的密信，竟会以这样的方式被公之于众，更没想过墨无踪会如此直接地质问，丝毫不给他留半分余地。而垂着眼帘的肖冰，听到“另有图谋”四个字时，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转瞬即逝。他指尖微微蜷缩，心底暗道：好戏，才刚刚开始。玄夜，你欠我的，今日起，该一点点偿还了。只是他万万没留意，墨无踪方才看似转向玄夜的目光，余光依旧牢牢锁着他的一举一动，那双眼眸深处，疑云未散，反倒多了几分探究与警惕，似已看穿他平静表象下的不简单。

　　此时墨无踪见玄夜支吾不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的寒意更甚。他压根没指望玄夜会当场坦白——这般欺瞒魔门、私藏心思之人，定然早有防备，今日贸然逼问，不过是先敲山震虎，断他退路。他缓缓抬手，光幕上的书信骤然收起，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冥殿中，可那封信的内容，早已如烙印般刻在在场每个人的心里。“既然玄夜门主不愿直言，那也无妨。”墨无踪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今日之事，我会如实回禀门主，暂且不追究在场诸位的连带责任，但从此刻起，暗夜门上下，一律不得擅自离开“景兴宫”范围，所有与魔门往来的书信、卷宗，全数交由姜悦儿等人代为封存查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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