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6章 光梭问案（2024年12月12日 非遗展）

　　苏州的冬晨，天光带着水乡特有的清冽，透过雕花的木格窗棂，斜斜地洒进这间略显古旧的法庭。空气里弥漫着老建筑特有的木料与尘土的混合气息，还有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张力。旁听席上坐满了人，记者们的镜头无声地对准了中央。今天审理的，是一桩特殊的案子——关于人工智能“deepSeek-织锦版”是否侵犯了苏州绣娘吴娘子所传承的古老织锦技法的知识产权。

　　吴娘子端坐在原告席上，五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光滑的发髻，一丝不乱。她穿着自己亲手织就的深青色提花旗袍，领口别着一枚精巧的银质如意扣。她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一双眼睛，沉静得像两口古井，映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她身旁放着一架半人高的老式木制织机，深褐色的木头泛着岁月浸润的光泽，机身上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那是她祖上传下来的宝贝，此刻像个沉默的证人。

　　被告席上，坐着“寰宇科技”的代表，一个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亮的外国人，史密斯先生。他身后跟着两名律师，表情倨傲。他们提交的证据，是厚厚的技术文档和打印出来的、由AI生成的精美织锦图案。

　　“……综上所述，‘deepSeek-织锦’的核心算法完全是独立研发，其生成图案的随机性、复杂性与美感，远非任何固定传承技法可以比拟。所谓‘侵权’，不过是传统手工业者对技术进步的恐惧和排斥。” 被告律师的陈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优越感，他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扫过吴娘子和她那台老旧的织机，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法官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戴着老花镜，神情严肃。他看向吴娘子：“原告，你方坚持认为，AI生成的织锦图案核心结构，复制了你家族秘传的‘璇玑心法’？”

　　吴娘子微微欠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法庭：“回大人，不是复制结构。是窃走了‘魂’。织锦非死物，梭子往来，丝线交织，是心与手，情与意的交融。那‘璇玑心法’，不在图谱，而在指尖的轻重缓急，在呼吸吐纳间的韵律。AI能描其形，却永不能得其神。它的‘学习’，是冰冷的拆解和拼凑，抽走了锦缎里的魂魄，只留下空洞的壳。” 她说着，轻轻抚摸了一下身旁织机的横梁，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一个孩子。

　　史密斯先生嗤笑一声，用略带口音的中文插话：“吴女士，情怀不能替代法律。请拿出切实的证据，证明你的‘魂魄’存在，并且被我们‘窃走’了。否则，这只是一场无谓的挽歌。”

　　法庭里响起轻微的议论声。法官敲了敲法槌：“肃静！原告，你可有更直观的证明方式？”

　　吴娘子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那台老织机旁。她弯下腰，从织机下方一个隐蔽的小抽屉里，取出一只紫檀木的梭子。那梭子打磨得极其光滑，色泽深紫近黑，在透过窗棂的天光下，隐隐流动着温润的光泽。她将梭子举高一些，让法官和众人能看清它的侧面。

　　“大人请看，” 她的指尖拂过梭子表面那细若蚊足、却异常清晰的阴刻文字，“此乃《鲁班经》中关于‘匠心开源’、‘物性相通’的古老训示。此梭，是我吴家先祖所制，代代相传。它不只是工具，更是契约，与丝线、与织机、与天地经纬沟通的契约。今日，我便以此梭，以我吴家世代相传之法，让这‘魂’，自己说话。”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法庭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只古朴的紫檀梭子上，以及吴娘子那双看似平凡、此刻却蕴含奇异力量的手上。

　　吴娘子在织机前坐定，腰背挺直，神情肃穆。她熟练地将一缕闪烁着奇异光泽的丝线——那是融合了最新光导纤维和传统蚕丝的特殊材料——穿过梭孔，然后将梭子轻轻放入织机的轨道。她闭上眼睛，似乎在调整呼吸，几秒钟后，猛地睁开，双手如穿花蝴蝶般动了起来！

　　“咔哒…咔哒…咔哒哒哒……”

　　老织机特有的、富有节奏的声响在寂静的法庭中骤然响起，清脆而有力。梭子随着吴娘子的牵引，在经线间飞速穿梭！起初是正常的银白色光影，但仅仅数秒之后，异变陡生！

　　那飞速移动的梭子轨迹中，猛地爆射出一片璀璨夺目的光芒！这光芒并非散乱的光束，而是在法庭的中央空间迅速凝聚、延展，形成了一幅巨大的、栩栩如生的全息投影！

　　投影的核心，是一幅令人叹为观止的、繁复到极致的唐代织锦图案——正是传说中的《璇玑图》。八百四十一个字，回环往复，纵横交错，五彩丝线编织出诗句与情愫，宛如一个立体的文字迷宫，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然而，就在这幅瑰丽的《璇玑图》正中央，一个现代科技的冰冷符号——巨大的、金属质感的NASA徽章，如同一个突兀的烙印，重重地叠印其上！两者交叠的核心点，空间仿佛承受不住这古今、东西、玄秘与科技的剧烈碰撞，猛地向内坍缩、撕裂！

　　一个幽暗深邃、边缘闪烁着诡异蓝紫色电光的“虫洞”，赫然出现在全息影像的中心！

　　法庭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超越认知的景象惊呆了，连呼吸都忘了。史密斯先生脸上的倨傲瞬间凝固，化为惊骇。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从那旋转的虫洞深处，缓缓地、如同被无形的气流托举着，飘出了一件东西——一本陈旧、破损、边缘卷曲的硬皮日志本！封面上的烫金字母在虫洞幽光的映照下，勉强可辨：“Лoгъ kopa6лr haдeждa”（希望号航海日志），下方标注的日期：1958年。日志的纸张泛黄发脆，有些页角还带着被海水浸泡过的深褐色水渍，仿佛刚从某个深海的坟墓中被捞出。尤其引人注目的是，日志的硬壳封面上，粘连着几缕极其细微、颜色暗沉、如同干涸血迹般的丝线——这丝线的质地和色泽，与1280章中那件蕴含了未解之谜的苏绣上的血丝样本，惊人地相似！

　　“不！这不可能！这是妖术！是干扰法庭！” 史密斯先生猛地站起来，脸色煞白，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变调，指着那漂浮的日志和虫洞影像尖叫。他身后的律师也目瞪口呆，完全失去了方寸。

　　就在这混乱与震惊达到顶点的瞬间！

　　“肃静！” 法官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法槌，那象征着法律权威和最终裁决的硬木槌头，对准了法官席上光滑的柚木案面，重重落下！

　　咚——！

　　法槌敲击案面的沉闷响声，如同一个定格的信号。

　　就在槌头接触案面的那一刹那，槌头上镶嵌的、象征阴阳平衡的太极鱼图案，骤然亮起！那两条黑白分明的阴阳鱼，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脱离了槌头表面的束缚，在空气中急速旋转起来！黑白二色拉出两道流光溢彩的光带，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散发出一种古老而宏大的能量波动。

　　这突如其来的能量爆发，似乎形成了某种强大的引力场！

　　“嗖！”

　　一枚黄澄澄、边缘磨得光滑的铜钱，毫无征兆地，猛地从被告席上史密斯先生考究的西装袖口里弹射出来！它在空中划出一道短促的金色弧线，然后“啪嗒”一声，清脆地掉落在法官席前光洁的柚木地板上，骨碌碌地滚了几圈，才晃晃悠悠地停下，正面朝上。

　　整个法庭，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那枚小小的铜钱上。

　　吴娘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织机的“咔哒”声戛然而止。全息影像中的《璇玑图》、NASA徽章、旋转的虫洞、以及那本散发着深海寒气的1958年沉船日志，如同断电的屏幕，瞬间消失无踪。只有那只紫檀梭子，还静静地躺在织机的轨道上，表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

　　史密斯先生像被抽掉了骨头，颓然跌坐回椅子里，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呆滞地看着地上那枚铜钱，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他认得那铜钱的样式——与他之前在cop29气候峰会上，某个神秘环节中见过的特殊“纪念币”，一模一样！而此刻，在法庭死寂的光线下，那铜钱中央的方孔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针尖大小的幽蓝色光点，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那绝非金属的反光，更像是某种被高度压缩的、微型化的能量核心被瞬间激发又强行抑制的迹象。

　　法官也愣住了，他缓缓放下法槌，目光从地上那枚诡异的铜钱，移向失魂落魄的史密斯，再看向原告席上依旧沉静的吴娘子。老法官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复杂，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

　　“休庭！” 书记员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人群骚动起来，嗡嗡的议论声瞬间充满了空间。记者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争先恐后地涌向被告席和原告席。

　　吴娘子没有理会周围的喧嚣。她默默地俯身，小心地拾起那枚紫檀梭子，用一块素净的软绸仔细包好，放回织机下的抽屉。她的动作依旧沉稳，只是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当她直起身，目光扫过地上那枚孤零零的铜钱时，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深沉的、洞悉了某些可怕真相的悲悯与凝重。

　　那枚铜钱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方孔深处的幽蓝仿佛蛰伏的凶兽之眼。它像一个冰冷的句点，钉在了这光怪陆离的庭审现场，也钉在了一条通往更宏大也更危险谜团的道路起点。窗外，苏州冬日阴沉的天空，似乎更暗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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