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8章 残骸低语与抉择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作战服传来，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死寂。林夜的身影没入“开拓者号”断裂入口的黑暗，瞬间被更加浓稠的阴影吞没。外界巢穴之芯那饱含痛苦与暴怒的灵魂嘶吼，以及龙牙小队拼死阻击的爆炸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变得沉闷而遥远。

　　舰体内部的光线极其黯淡，只有一些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幽绿或惨红的光芒，如同垂死生物的眼眸，间歇性地闪烁一下，映照出扭曲变形的舱壁、断裂的线缆以及凝固的、颜色可疑的污渍。空气污浊不堪，混合着金属锈蚀、有机物腐败以及浓烈凋零能量的刺鼻气味，每一次呼吸都让肺部感到灼痛。厚厚的菌毯覆盖了绝大多数表面，踩上去软腻而粘稠，仿佛踏在某种巨兽的腐烂内脏上。

　　怀中的火种密钥散发出稳定的温热，像黑暗中的灯塔，为林夜指引着方向。密钥传递出的信息流虽然微弱，却异常清晰，指向残骸深处某个特定的坐标——那里似乎是战舰的中央数据库或指挥核心区域。

　　“必须加快速度。”林夜心中凛然。他能感觉到外部战况的激烈，霍震岳他们支撑不了太久。巢穴之芯受创后的反扑必定疯狂无比。

　　他收敛气息，将混沌领域压缩到极致，仅包裹周身薄薄一层，如同一道融入阴影的灰色流光，沿着密钥指引的路径急速穿行。残骸内部的结构复杂程度超乎想象，通道纵横交错，不少区域已经彻底坍塌或被菌丝完全封死。他不得不时而挥出混沌之气，强行开辟道路，所过之处，那些充满恶意的菌丝如同被灼烧般迅速枯萎湮灭。

　　沿途，他看到了更多触目惊心的景象。一些密封的舱室内，保持着灾难发生时的瞬间景象：被突然断裂的金属结构压扁的操作台、保持着生前最后姿态、如今已化为枯骨或是被菌丝吞噬的帝国船员遗体、散落在地的数据板……这一切都无声地诉说着这艘巨舰在最终时刻遭遇的惨烈变故。

　　随着不断深入，林夜逐渐感觉到一种异样。除了弥漫的凋零气息，还有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固的“残留意识”。这意识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亡灵，更像是这艘战舰本身，在彻底被腐化前，留下的某种集体印记或……执念。它们如同风中残烛，在凋零的侵蚀下摇曳，却始终不曾完全熄灭。

　　突然，前方通道尽头出现了一扇严重变形、但尚未完全破损的巨型合金闸门。闸门上刻着复杂的帝国纹章，此刻却被紫色的菌丝如同血管般缠绕。火种密钥的指引明确指向门后。

　　林夜停在门前，掌心灰芒吞吐，正准备强行破开。就在这时，那扇巨大的合金闸门，仿佛感应到了他怀中密钥的存在，或者说，感应到了他体内那独特的混沌气息，竟然发出一阵沉闷的“嘎吱”声，艰难地、缓缓地向内滑开了尺许宽的缝隙！

　　一股比外面更加古老、更加精纯，却又带着浓浓悲凉与绝望的气息，从门缝中涌出。

　　林夜眼神一凝，毫不犹豫地侧身闪入。

　　门后的空间，是一个相对完好的圆形大厅。大厅四周布满了密密麻麻、但大多已经黯淡无光的数据端口和投影阵列。大厅中央，有一个半嵌入地面的控制台，控制台中央，一枚拳头大小、与林夜手中火种密钥材质相似，但颜色更加深邃、近乎漆黑的晶体，正散发着微弱的、断断续续的脉冲光芒。

　　然而，真正让林夜瞳孔骤缩的，是控制台前，背对着他，端坐在一张指挥椅上的一道身影。

　　那身影穿着铁血星河帝国制式的、如今已破损不堪的军官服饰，身形挺拔，即使坐着，也能感受到一种曾经的威严。但他（或她）的整个身体，从头部到躯干，都被一种暗紫色的、如同水晶般的物质覆盖、包裹，与身下的椅子和地面上的菌丝网络连接在一起，仿佛已经成为了这腐化巢穴的一部分。

　　这竟是一具……被“凋零”侵蚀、固化了的帝国军官遗体？

　　可就在林夜踏入大厅的瞬间，那具“遗体”覆盖着紫色晶体的头部，竟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干涩、沙哑、仿佛两片生锈金属在摩擦的声音，直接在林夜的意识中响起，用的是一种古老的帝国语，但意思却清晰无误：

　　“变量……你……终于……来了……”

　　林夜全身瞬间绷紧，混沌之力蓄势待发，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住那缓缓转过来的“头颅”。覆盖其面部的紫色晶体下，两点微弱的、如同残烬般的红光，艰难地亮起，注视着他。

　　“你是谁？”林夜的声音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警惕。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状态极其诡异，并非纯粹的亡灵，也非被完全腐化的傀儡，更像是一种……被“凋零”囚禁、折磨了无数岁月，却凭借惊人意志保留了一丝清醒的残魂！

　　“我……是‘开拓者号’……最后一任……科学官……兼……代理舰长……”那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极大的力气，“你可以叫我……‘守墓人’……”

　　“守墓人？”林夜眉头紧锁，目光扫过大厅中央那枚脉冲的黑色晶体，“那是……另一枚火种密钥？”

　　“是……‘起源星图’……核心碎片……零号……”守墓人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与苦涩，“帝国……最后的……希望……之一……也是……‘凋零’……最想……彻底吞噬的……信息节点……”

　　他（她）那被晶体覆盖的面孔似乎想做出一个表情，却最终失败，只有意识的声音继续响起：“我们……低估了……‘观察者’的……手段……‘凋零’……不仅是……毁灭……更是……同化……与……寄生……它侵蚀……我们的造物……我们的网络……最终……侵蚀……我们的……逻辑核心……”

　　“外面的……巢穴之芯……就是……帝国……理性壁垒……被侵蚀……畸变后……的……产物……一个……疯狂的……‘飞升’……残梦……”

　　林夜心中巨震。巢穴之芯，竟然是铁血星河帝国那所谓的“飞升计划”失败后，被“凋零”扭曲畸变的产物？难怪其蕴含的凋零能量如此庞大而诡异！

　　“你……能来到这里……证明……你拥有……克制……‘凋零’的……力量……”“守墓人”的意识聚焦在林夜周身的混沌气息上，那两点残烬般的红光似乎亮了一瞬，“帝国……寻找的……‘变量’……果然……存在……”

　　“告诉我，离开这里的方法，以及‘观察者’和‘凋零’的真相。”林夜开门见山，时间紧迫，他必须获取最关键的信息。

　　“离开……的……方法……”“守墓人”的意识波动了一下，一段复杂的信息流伴随着一副简易的结构图，直接传入林夜脑海。结构图显示，在这艘残骸的最深处，有一个紧急跃迁引擎阵列，虽然受损严重，但如果能提供足够的纯净能量激活，或许可以进行一次短程、目标随机的空间跳跃，这是逃离这个腐化之巢的唯一希望。

　　“引擎……需要……巨大能量……巢穴之芯……内部……有……高纯度……幽能结晶……但……夺取……它……等于……彻底……激怒……这怪物……”

　　“真相……”“守墓人”的声音变得更加微弱，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与……一种洞悉绝望后的平静，“‘观察者’……非生非死……是……规则……是……机制……它们……维护……某种……宇宙……平衡……清理……一切……可能……威胁……平衡的……文明……”

　　“理性……极致……情感……极端……都会……走向……失控……走向……‘超限’……从而……触发……‘观察者’的……‘凋零’……清除程序……”

　　“我们……错了……所有……文明……都……可能……错了……进化的……终点……或许……不是……飞升……而是…………”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覆盖身体的紫色晶体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一股狂暴、混乱的意志试图强行占据这缕残存的意识！“守墓人”发出了痛苦的精神嘶鸣，那两点残烬般的红光剧烈闪烁，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它……发现……我了……快……拿走……核心……碎片……摧毁……我的……躯壳……绝不能让……它……得到……完整的……数据……”

　　守墓人的意识发出最后的、近乎哀求的呐喊。

　　与此同时，整个大厅剧烈震动起来，外界的爆炸声和巢穴之芯的怒吼变得清晰可闻，显然霍震岳他们那边的压力已经大到极限，巢穴之芯也彻底暴怒，开始不顾一切地冲击战舰残骸！

　　林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他身形一闪，已至控制台前，一把抓向那枚脉冲的黑色核心碎片——“起源星图核心碎片零号”！

　　就在他手指触碰碎片的刹那，一股庞大无比的信息流和一幅远比火种密钥VII更加浩瀚、也更加破碎的星图，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意识！同时，守墓人那被晶体覆盖的躯体，仿佛失去了最后支撑，开始寸寸龟裂，散发出不稳定的能量波动！

　　“吼——！！”

　　巢穴之芯的暴怒意志如同实质的海啸，冲破了残骸的隔绝，狠狠撞入这个大厅！它感觉到了，最重要的“猎物”和“钥匙”，就在眼前！

　　林夜手握两枚密钥（VII和零号碎片），感受到零号碎片中蕴含的关于“观察者”机制的可怕真相碎片，以及守墓人最后那句未说完的话带来的巨大震撼。他猛地转头，看向守墓人那即将崩解的躯壳，又看向剧烈震动的入口方向。

　　外面，是他的战友在浴血奋战。

　　手中，是文明存续的关键碎片与沉重真相。

　　脚下，是唯一的、却需要以生命为赌注去夺取的逃生之路。

　　没有时间犹豫了。

　　混沌星核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咆哮、旋转，林夜的眼中，决然与冰冷的杀意瞬间压倒了所有的震撼与复杂。

　　他必须夺取巢穴之芯的能量核心，启动跃迁引擎，带领所有人……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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