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花千骨（11）

　　宁萱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的弧度带着几分嘲弄。

　　“师尊，你满心苍生，却不知何为敬畏。”

　　她向前走了一步，直面白子画那足以冻结一切的威压，却丝毫未受影响。

　　“在你眼中，妖魔皆可杀，弟子皆可为棋子，就连这世间万物，也不过是你维持所谓‘天道’的工具。”

　　她的话语不重，却字字诛心。

　　“你的道，太小了。”

　　花千骨惊恐地捂住了嘴。她不敢相信，宁萱竟然敢这么跟师父说话。

　　落十一更是面无人色，几乎要跪下去请罪。

　　白子画的袖袍之下，手指已经攥得发白。

　　宁萱却像是没有看到他铁青的脸色，继续用那种平淡得让人发疯的语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也太无情。”

　　说完，她不再看白子画一眼。

　　仿佛这场让她与整个长留，乃至整个正道决裂的对峙，不过是随口评价了一下今天的天气。

　　她径直走向还在发懵的花千骨，拉起她的手腕。

　　“走了，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

　　她的手心有些凉，却让花千骨那颗慌乱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宁萱拉着花千骨，开始指挥着落十一和蜀山弟子救治伤员，清理战场，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懒散，仿佛刚才那个言辞锋利，挑战上仙威严的人，根本不是她。

　　雨还在下。

　　白子画独自站在原地，成了被所有人绕开的孤岛。

　　“你的道，太小，也太无情。”

　　那句话，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他修行千年，坚守本心，以匡扶天下为己任，从未有过一刻怀疑过自己所走的道路。

　　可今天，一个入门不过数月的小丫头，却将他的道，批得一文不值。

　　他看着宁萱指挥若定的背影，看着她安抚受惊的蜀山弟子，看着她在废墟中找出伤者……他忽然发现，自己竟无话可驳。

　　因为在他的道里，这些“小事”，确实无足轻重。

　　他的道，是斩妖除魔，是维护六界秩序，是舍身护佑苍生。

　　但苍生，又是什么？

　　是那些需要被救治的蜀山弟子吗？是那个被吓坏了的花千骨吗？

　　千年以来，他第一次，对这个问题，感到了茫然。

　　……

　　长留，绝情殿。

　　白子画回到殿中，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他没有点灯。

　　巨大的水镜静静地悬浮在黑暗中，上面反复播放着蜀山脚下发生的一切。

　　那条由亿万水珠汇聚而成的巨龙，盘踞天际，龙瞳是两个冷漠的漩涡。

　　宁萱那张苍白却平静的脸。

　　还有她最后那句话。

　　“你的道，太小，也太无情。”

　　他缓缓抬起手，一缕至纯的仙气在指尖流转。这就是他引以为傲的力量，是他维护“天道”的凭依。

　　可这力量，却被那个少女，用两根手指，轻易夹碎。

　　她用的，真的是水吗？

　　不。

　　那是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触及，甚至无法想象的，更本源的力量。

　　一种……创世的力量。

　　白子画闭上眼，挥手散去了水镜。

　　书房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与死寂。

　　他第一次，在自己的绝情殿里，感到了孤独。

　　与此同时。

　　宁萱的房间里，她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准备把今天消耗掉的精力全都补回来。

　　麻烦事总算告一段落，清静的日子又要回来了。

　　就在她即将沉入梦乡的瞬间，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世界线变动。】

　　【发布新任务：获取十方神器之一，“流光琴”。】

　　宁萱的眉头，不耐烦地皱了起来。

　　又是麻烦。

　　那个声音没有理会她的情绪，继续用毫无波动的语调陈述。

　　【警告：十方神器汇聚，将加速此方世界能量失衡，导致世界提前崩溃。】

　　【请谨慎行事。】

　　绝情殿的日子，因为白子画的自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静。

　　宁萱对此很满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院子里每天“叮叮当当”的噪音。

　　花千骨正在练剑。

　　或者说，被剑练。

　　她修为尚浅，又没有趁手的法器，一柄制式长剑在她手里，不是磕到石头，就是砍歪了树杈，灵力运转更是滞涩不堪。

　　“哎呀！”

　　花千骨又一次被剑柄绊倒，摔了个屁股蹲儿。

　　躺在桃花树下摇椅里假寐的宁萱，眼皮动了动。

　　吵。

　　真是麻烦。

　　她坐起身，看着灰头土脸，却还在跟那把破铜烂铁较劲的花千骨。

　　【请尽快进行新任务：获取十方神器之一，“流光琴”。】

　　脑海里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流光琴……

　　宁萱的指尖在摇椅扶手上轻轻敲了敲。

　　一把琴，威力不俗，正好能当个玩具。

　　省得这小丫头天天在这制造噪音。

　　“别练了。”

　　她站起身，走向花千骨。

　　“啊？可是师父说……”

　　“师父现在没空管你。”宁萱打断她的话，直接拎起她的后领。

　　“走了。”

　　“宁萱，去、去哪儿啊？”

　　花千骨被她提溜着，双脚离地，一脸茫然。

　　“给你找个新玩具。”

　　太白山，朝阳峰。

　　此地乃是太白掌门温丰予的修行之所。

　　往日里仙气缭绕，清静祥和的门派，此刻却被一股浓郁的魔气笼罩，气氛剑拔弩张。

　　数十名身着黑袍的妖魔，将整个山门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之人，正是单春秋。

　　他此刻却没了之前的嚣张，只是恭敬地站在一旁，像个最卑微的仆从。

　　在他身前，站着一个身影。

　　那是个美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人。

　　一袭紫袍，长发如瀑，眉眼间带着三分媚意，七分傲然，雌雄莫辨，却颠倒众生。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光。

　　七杀圣君，杀阡陌。

　　他似乎对眼前的对峙毫无兴趣，正举着一面小巧的琉璃镜，仔细端详着自己完美的眼角。

　　“温掌门，我再说最后一遍。”

　　单春秋狐假虎威，向前一步，厉声喝道。

　　“圣君驾临，是给你太白山天大的面子。”

　　“识相的，就乖乖将‘流光琴’献上来。”

　　“否则，今日便是你太白满门覆灭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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