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微言悚悚以免责

　　宫殿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宏伟空旷。穹顶高悬，镶嵌着早已失去光泽的夜明珠，如同死寂的星辰。巨大的石柱支撑起一片幽暗，只有墙壁上一些残存的、自行发光的苔藓提供着微弱照明。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尘埃味，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不宁的异样香气。

　　“啧，这上古星宫也太抠门了……呃，是照明阵法都省了。”李有为嘀咕着，指尖跃起一簇九阳灵力化作的金色火苗，驱散了身前数丈的黑暗。火光摇曳，映照出地面上厚厚的积尘，以及一些散落的、早已灵性尽失的残破法器碎片。

　　明月紧随其后，净玥灵力如水波般在周身流转，不仅驱散了试图靠近的阴秽之气，更细致地感知着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观主，此地虽荒废已久，但核心禁制似乎仍有一部分在运转，需得小心。”

　　两人谨慎地向内探索。主殿深处，可见一座高台，高台之上，并非想象中的宝座，而是一个由某种透明水晶打造的巨大容器，容器表面刻满了比广场上更加复杂深奥的星辰符文。容器内部，氤氲着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非虚非实的混沌气流，那令人心神不宁的异香，正是从中散发出来。

　　而在这水晶容器前方，立着一面巨大的玉璧，玉璧上以古老的云篆铭刻着大片文字，旁边还有几幅模糊的壁画。

　　李有为凑上前去，借着火光仔细辨认那些云篆。明月也凝神细看。

　　玉璧上的文字，开头极尽渲染之能事，用了大量华美辞藻，描绘了一幅宏大的愿景：

　　“夫‘净天琉璃樽’（指那水晶容器），承星宫万载之道统，纳周天星辰之菁华，熔炼万法，涤荡寰宇。持之，可净天地之浊气，化干戈为祥瑞，泽被苍生，铸万世之清平……”

　　这通篇文字，将容器内那团混沌气流（被称为“净天源气”）描述得如同救世圣物，仿佛只要启动它，就能立刻实现修真界的永久和平与繁荣。

　　好家伙，这口气，比凡间皇帝祭天的祷文还大。净天地浊气？化干戈为祥瑞？我怎么听着这么像某些宗门招揽弟子时，挂在山门口那些只存在于理论中的‘大道宏图’？画饼充饥，古今皆然。

　　然而，当他的目光移到玉璧下方，那一行行几乎需要用神识仔细探查才能看清的、蝇头小字般的附加铭文时，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那些小字，语气陡然一变，充满了谨慎与警告：

　　“……然，‘净天源气’性烈，非大法力、大功德、大机缘者不可轻触。催动之时，需以九九八十一处地脉节点为基，引动周天星力为辅，稍有不慎，则源气反噬，轻则地脉枯竭，方圆万里化为焦土，重则虚空震荡，引界外魔头窥伺……切记，慎之！重之！”

　　旁边那几幅模糊的壁画，也隐约描绘了催动这“琉璃樽”时，地脉能量被疯狂抽取，星辰之力狂暴涌入，以及……最后天地失色、万物凋零的恐怖场景。

　　明月也看到了这些内容，清丽的脸上布满寒霜，冷声道：“好一个‘净天琉璃樽’！前面说得天花乱坠，仿佛唾手可得的无上功德，这后面的‘小字’却将风险轻描淡写，若非仔细探查，几乎忽略。此举，与市井之间那等将赝品吹嘘成传世之宝、却在契约角落附上密密麻麻免责条款的奸商何异？”

　　李有为闻言，抚掌轻笑：“丫头，你这话可算说到点子上了。此乃上古流传之‘古法’，谓之‘大言炎炎以惑心，微言悚悚以免责’。前面说得越大，越能让人头脑发热；后面藏得越深，越能推卸干系。看来这上古星宫，也并非全是实诚人。”

　　他围着那“净天琉璃樽”转了两圈，感受着其中那团“净天源气”散发出的、既诱人又危险的气息，摇了摇头。

　　“这东西，就是个烫手山芋。看着像个能解决‘死孽’危机的终极答案，实际上操作手册复杂得要命，失败后果严重得吓人。谁要是信了前面那通‘口嗨’般的宣传，贸然去动它，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想起玄诚子寻找的“星辰源核”是修复壁垒，而这“净天琉璃樽”听起来更像是某种……净化装置？或者，是更激进的东西？两者似乎目的不同。

　　“这东西，还有外面那帮黄衣服的拼命想进来……”李有为摸了摸下巴，眼神闪烁，“我总觉得，他们图的，未必是这樽本身，而是这里面装的这团‘气’，或者……启动它的方法？”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更加剧烈的轰鸣声和阵法波动，显然，那群黄衣众不甘心被关在外面，正在加大力度破阵。

　　“此地不宜久留。”李有为当机立断，“这‘净天琉璃樽’和里面的‘源气’，因果太大，咱们这小身板扛不住，还是留给有缘……或者有坑的人去消受吧。”

　　他目光快速扫过四周，最终落在高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那里散落着几个玉简，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似乎是被遗忘的。

　　他走过去，拂去灰尘，神识探入其中一个玉简。片刻后，他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嘿，总算没白来。这里面记载了一些上古星辰符箓的绘制心得，还有几种利用星辰之力稳固、滋养地脉的偏门阵法……虽然不全，但正好补上我‘星辰符箓’体系的一些短板，对付‘死孽’侵蚀或许能用上。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他将几枚有用的玉简收起，对着那巨大的“净天琉璃樽”撇了撇嘴。

　　“走吧，丫头。让外面那帮热衷于‘宏大叙事’的家伙，进来研究这‘救世神器’吧。咱们还是务实点，去找咱那便宜师傅真正需要的‘星辰源核’要紧。”

　　说完，他毫不留恋，与明月一起，循着来时路，寻找其他可能的出口或隐匿之处，准备等外面动静小了，再悄无声息地溜出去。

　　口号震天响，风险自己扛。这上古大能留下的坑，谁爱跳谁跳去。我还是继续我的‘小本经营’，稳扎稳打，闷声发点小财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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