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从来没等过谁

　　立予珩盯着那丛鸡冠花看了会儿，突然开口：“三阿哥这名字起得不错。”

　　“是吧？”老金毛的声音带着点被认可的欣喜，“我也觉得挺好听的。”

　　立予珩没接话。

　　他站起身，围着老金毛慢悠悠转了一圈，鼻子轻轻抽动。

　　这老家伙确实病得不轻，脏器衰竭的味道很重，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喂，”立予珩停下脚步，“你想再见她一面吗？”

　　老金毛的耳朵猛地竖起来，又缓缓耷拉下去：“想有什么用……”

　　“就问你想不想。”

　　“……想。”

　　立予珩点点头：“行，今晚别睡太死。”

　　他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回头补充：“对了，我叫立予珩。等你到了下面，报我名字，投胎能插队。”

　　老金毛呆呆地看着他走远，半天没反应过来。

　　…

　　当天深夜，立予珩找到疏白。

　　“喂，醒醒。”

　　疏白掀开眼皮，看到是他，不耐烦地甩尾巴：“大半夜发什么疯？”

　　“帮个忙。公园那只老金毛快死了，想见主人最后一面。”

　　疏白眯起眼：“所以？”

　　“我要给他托个梦，请你帮我望下风。”

　　“我凭什么帮你？”

　　“凭我相信你。”

　　疏白沉默片刻，站起身，“…带路。”

　　…

　　老金毛已经虚弱得站不起来了，趴在鸡冠花旁边喘着粗气。

　　看到立予珩带着疏白过来，他勉强抬起头。

　　“躺好别动。”立予珩用爪子按住他，“等会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出声。”

　　他转向疏白：“有人靠近就叫我。”

　　疏白没说话，轻盈地跃上旁边的大树，隐入夜色中。

　　立予珩深吸一口气，前爪按在老金毛额头上。

　　幽暗的鬼气缓缓渡入，在老金毛意识中构建出一个清晰的场景。

　　是它最熟悉的那个家，客厅的沙发，电视里还在放着那部古装剧。

　　“三阿哥又长高了……”电视剧里的声音响起。

　　老金毛在梦中呜咽一声，尾巴无意识地摇了摇。

　　立予珩集中精神，循着老金毛身上残留的气息，找到了那个正在大学宿舍熟睡的女孩。

　　他将老金毛的思念和等待，化作一道轻柔的意念，送入女孩的梦境。

　　…

　　梦里，女孩看见老金毛还像小时候那样朝她摇尾巴，把掉在地上的橡皮叼给她。

　　然后场景一变，是空荡荡的公园，老金毛日复一日地趴在花坛边，望着她曾经离开的方向。

　　“我在等你……”老金毛在梦里对她说，“我怕我走了，你回来找不到我……”

　　女孩在梦中哭出声来。

　　…

　　现实中，老金毛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但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疏白从树上跳下来：“有人往这边来了，像是巡逻的保安。”

　　立予珩收回爪子：“已经好了。”

　　他最后看了老金毛一眼，对疏白说：“走吧。”

　　两只悄无声息地离开公园。

　　第二天清晨，志愿者在花坛边发现了安详离世的老金毛。

　　他趴在那丛鸡冠花旁边，像是睡着了。

　　而千里之外的大学宿舍里，女孩从梦中惊醒，满脸泪痕。

　　她突然想起父母说早已离家出走的老狗，当即买了最早一班车票赶回去。

　　…

　　立予珩和疏白并排蹲在公园的墙头，看着志愿者将老金毛的尸体装入裹尸袋。

　　“嘿，”立予珩甩了甩尾巴，“总算没白忙活。”

　　疏白瞥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

　　“我一直都很热心肠，好吗？”

　　“……呵呵。”

　　过了一会儿，立予珩突然没头没尾地问：“傻猫，你说，等人是什么滋味？”

　　“不知道。”疏白回答得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不屑，“我从来没等过谁。”

　　“也是。”立予珩表示非常理解，语气里却带着促狭，“就你这臭脾气，谁让你等谁倒霉。”

　　疏白：“等？我的时间很宝贵，没空浪费在这种事上。如果真有谁值得我花时间，我会直接去找。”

　　立予珩：“说得轻巧。要是找不着呢？”

　　“那就继续找。直到找到为止，或者，直到我确认那东西不值得找为止。”疏白的语气没有丝毫犹豫。

　　“那万一对方也在找你呢？你到处跑，他到处找，岂不是永远碰不上？”

　　“那就看谁更有本事先找到对方。连这点默契都没有，还谈什么重要？”

　　“…你这猫，真是半点耐心都没有。”

　　“这不是耐心的问题，是效率。”疏白微微扬起下巴，“把主动权交出去，指望别人来找你？太被动了。况且，如果真是重要的人，我掘地三尺，也能给他挖出来。”

　　“掘地三尺？”立予珩被他这说法逗乐了，“就凭你这小身板？连化形都不会，能掘多深？”

　　疏白立刻炸毛：“关你屁事。总比某些只会耍嘴皮子的蠢狗强！”

　　立予珩看着疏白炸毛的样子，难得没有继续抬杠。

　　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要是他哪天真的回地府了，这臭猫会来找他吗？

　　他在他这儿，算不算个“重要的人”？

　　这念头刚冒出来，立予珩自己就先嗤笑了一声。

　　想什么呢。

　　他甩了甩头，把这点莫名其妙的思绪抛开，语气轻快地开口，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是是是，你说得对，都对。”

　　疏白被他这反常的态度搞得一愣，准备好的后续攻击卡在了喉咙里。

　　他狐疑地盯着立予珩，眼里满是警惕：“你吃错药了？”

　　“没有。”立予珩转头，目光重新投向远处志愿者忙碌的身影，语气恢复了平时的调调，“就是觉得你说得挺有道理。”

　　疏白：“？”

　　立予珩看着疏白那副警惕的样子，嗤笑一声：“怎么，我说句人话你还不习惯了？”

　　“…你说过几句人话？大部分时间都在狗叫。”

　　“……和你尿不到一个壶里。”

　　疏白立刻往旁边挪开一大截，猫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变态。谁要跟你尿一个壶里。”

　　立予珩被他这反应噎了一下：“打个比方懂不懂？没文化真可怕。”

　　疏白刚想怼回去，眼角余光却瞥见远处又走来几个熟悉的志愿者，还推着个小推车，上面放着几个笼子和医疗箱。

　　“啧，”他立刻把到嘴边的互怼咽了回去，“嘎了么集团又来了，撤。”

　　两只身影一前一后，迅速远离了这片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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