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决断

　　地火焚城后的死寂，比震耳欲聋的爆炸更令人心悸。

　　“地火之心”站点化作一片废墟，焦黑的金属扭曲成怪异的形状，暗红色的熔岩在坑底和裂缝间缓缓流淌，发出滋滋的声响，散发出硫磺与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浓烟尚未完全散去，如同灰色的裹尸布，低低地悬浮在破碎的穹顶之下，遮蔽了本就晦暗的光线。高温使得空气扭曲，视线所及的一切都仿佛在晃动，如同濒死者的幻觉。

　　磐石小队、幸存的甲贺忍者以及荒木宗介带来的涩谷精锐，总计不到二十人，蜷缩在边缘一处相对完好的金属平台后，如同风暴过后幸存的水手，疲惫、带伤，沉默地舔舐着伤口，同时也警惕地注视着被落石和凝固熔岩堵塞的通道方向。

　　暂时的安全，并未带来丝毫轻松。他们被困住了。来路已断，前路未知。更重要的是，他们手中握着两颗如同小型太阳般显眼的净化核心，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无异于向整个龙宫宣告了他们的位置和所持之物。

　　宋茜快速检查了队员们的状况。除了爆炸造成的擦伤、震伤和轻微灼伤外，最令人担忧的是路岩。他脸色苍白如纸，倚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呼吸微弱，刚才强行引导两颗核心共鸣、引爆地脉能量的行为，几乎榨干了他的精神力和体力，此刻陷入了深度的虚脱状态。那枚得自“沉眠之殿”的蓝色核心，此刻正被他无意识地握在手中，丝丝缕缕的清凉气息似乎正缓慢地渗入他体内，维系着他微弱的生机。

　　“他怎么样？”荒木宗介走过来，递给她半壶浑浊的净水，他自己则仰头灌了一大口另一只手里的酒壶，浓烈的酒精味混杂着硝烟气息弥漫开来。

　　“精神力透支，身体极度虚弱。”宋茜接过水壶，小心地给路岩喂了几口，“需要时间恢复，但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荒木抹了把嘴，络腮胡上沾着酒渍和黑灰，他环顾这片狼藉的废墟，眼神锐利如鹰。“通道彻底堵死了，想原路返回或者按计划去‘镜之海’的常规路线，短期内是别想了。‘深泉’那帮杂碎虽然被炸懵了，但主教那老狐狸肯定没死，这会儿估计正在调兵遣将，把这里围成铁桶。”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而且，刚才那动静…我怀疑可能惊动了龙宫更深层的某些‘东西’。”

　　宋茜心中一凛。她明白荒木的意思。龙宫深处，除了“深泉”和已知的畸变体，还存在着像“老家伙”那样古老而强大的存在，甚至可能还有更未知的危险。两颗净化核心聚集产生的强大纯净能量波动，在这污秽之地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吸引来的，绝不仅仅是“深泉”一家。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宋茜语气坚定，“不能坐以待毙。”

　　“怎么走？”荒木反问，指了指被堵塞的通道，“挖开？且不说要挖到猴年马月，挖掘的动静一样会暴露我们。”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路岩，身体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紧紧皱起，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握着蓝色核心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一层淡淡的、混合着洁白与冰蓝光泽的能量微光，如同水波般在他体表荡漾开来。

　　与此同时，宋茜贴身保管的那枚白色核心，也似乎受到了牵引，散发出温润的光芒与之呼应。

　　两颗核心的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拥有穿透物质的能力，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微弱但清晰的光束，并非指向被堵塞的通道，而是斜向下，指向了废墟深处、那片尚未完全凝固的熔岩区域边缘，一个被炸开的、黑黝黝的裂缝！

　　那裂缝之前被熔岩和浓烟遮掩，并不起眼，但此刻在双核心光芒的指引下，却显露出一种异样。裂缝中吹出的，并非灼热的气流，反而带着一股阴冷、潮湿，并夹杂着某种…细微的、仿佛玻璃风铃碰撞般的清脆回响。

　　“那是…”宋茜瞳孔微缩。

　　千鸟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旁边，她凝视着那道裂缝和双核心指引的光束，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讶异。“能量流向改变了…核心的共鸣，似乎…打开或者指明了一条新的路径？这感觉…不像熔岩通道，倒像是…”她迟疑了一下，吐出三个字，“…镜之海。”

　　“镜之海？！”荒木宗介凑近了些，仔细感受着裂缝中吹出的阴冷气流和那奇特的回响，脸色变幻不定，“妈的…难道地火爆炸，误打误撞，打通了通往‘镜之海’的近路？或者说，这两个核心聚在一起，本身就拥有指引方向的能力？”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心头一震。绝境之中，似乎出现了一丝曙光，但这曙光却通往三个核心中最神秘、最危险的“镜之海”！

　　根据古老记载和路岩心象风景中得到的提示，“镜之海”并非真正的海洋，而是一片奇异的能量空间，据说能倒映真实，看穿虚妄，但也充满了迷惑与危险，心智不坚者踏入其中，很可能被自身的倒影所吞噬。

　　“怎么办？”宋茜看向荒木，又看了看依旧昏迷但身体微光指引方向的路岩，最后目光扫过身边疲惫但眼神依旧坚定的队员们。这是一个无比艰难的决断。

　　留在此地，是坐等“深泉”包围，最终弹尽粮绝，或被蜂拥而至的畸变体吞噬。

　　尝试挖掘通道，耗时耗力，暴露风险极大，且前途未卜。

　　跟随核心的指引，进入这条未知的、疑似直通“镜之海”的裂缝，则要面对那片神秘领域未知的规则与危险，甚至可能直面“镜之海”的守护者或其他可怕存在。

　　每一个选择，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荒木宗介盯着那道裂缝，眼神挣扎。他粗犷的外表下，有着与外表不符的缜密心思。他深知“镜之海”的凶险，涩谷流传的关于那里的传说无一不带着血腥和诡异。但他也明白，继续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赌一把，或许还有生机，还能完成取得核心、净化龙宫的最终目标。

　　“操！”他猛地一拍大腿，做出了决定，“横竖都是死，不如死得痛快点儿！老子倒要看看，那‘镜之海’是不是真像传说里那么邪乎！”

　　他转向宋茜：“你怎么说？你是这支队伍的头脑。”

　　宋茜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路岩身边，蹲下身，轻轻握住他那只没有握核心的手，冰冷而虚弱。她能感觉到路岩体内那微弱但顽强的生机，以及两颗核心与他之间那种奇妙的、仿佛共生般的联系。路岩的意志，似乎也在冥冥中指引着方向。

　　她又看向千鸟和其他队员。从他们的眼中，她看到了信任，也看到了决绝。一路行来，牺牲太多，早已没有退路。

　　“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集齐核心，启动星核祭坛，净化这片海域。”宋茜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现在，两个核心在手，最后的‘镜之海’就在眼前，或许是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我们没有理由退缩。”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那道散发着阴冷气息和清脆回响的裂缝上。

　　“我决定，遵循核心的指引，进入这条通道，前往‘镜之海’。”

　　决断已下，气氛反而松弛了一些。未知的恐惧依然存在，但明确的行动方向驱散了部分迷茫和等待的焦躁。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收集可用的武器弹药，分配所剩不多的补给，处理伤势。荒木指挥手下用能找到的金属残骸和冷却的熔岩块，在裂缝入口处构筑了一个简易的防御工事，以防他们进入后不久就有追兵赶来。

　　路岩依旧昏迷，但体表的微光稳定地指向裂缝深处。宋茜和一名队员小心地制作了一个简易担架，准备抬着他前进。

　　半小时后，一切准备就绪。

　　站在那黑黝黝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裂缝前，阴冷的气流吹拂着每个人的面庞，那玻璃风铃般的回响愈发清晰，仿佛在诱惑，又仿佛在警告。

　　宋茜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片地火焚城的废墟，然后毅然转身，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冷光灯的光柱刺入前方的黑暗。

　　“出发。”

　　她率先踏入了裂缝之中。千鸟紧随其后，身影如同融化的暗影。荒木啐了一口，扛起他的重型霰弹枪，带着涩谷的精锐跟上。抬着路岩的队员也小心翼翼地迈入。

　　黑暗瞬间吞噬了他们的身影，只有冷光灯的光芒在狭窄、崎岖的通道中晃动，以及那越来越清晰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清脆回响，指引着他们，走向最终的试炼之地——镜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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