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九九血脉镇怨灵，众人安全入渊中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伸得极为漫长。

　　那由无尽怨气凝聚而成的数十丈魔影，僵在半空，那只足以拍碎山峦的巨手停滞在众人头顶，与那片薄薄的、柔和的金色光晕之间，隔着不过数尺的距离。

　　可这数尺，却成了天堑。

　　“滋……滋滋……”

　　黑烟不断从巨手与金光的接触面升腾而起，那声音并非物理的灼烧，更像是冰雪消融于烈阳，是一种存在层级上的湮灭。那庞大的怨灵聚合体，发出了不似生物能发出的、充满了痛苦与恐惧的尖啸。

　　它那双猩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金光的源头——沈清辞怀中那个安睡的女孩。

　　那眼神，不再是吞噬一切的暴虐，而是老鼠见到猫，不，是黑暗见到黎明时，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

　　“这……”云舟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结果脚后跟撞到了身后的仙盟长老，两人都踉跄了一下。

　　可没人顾得上这些。

　　云舟的脑子一片空白，他看看头顶那瑟瑟发抖的巨大魔影，又看看沈清辞怀里散发着微光、睡颜恬静的苏九九，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这算什么？传说中的血脉压制？平日里听那些说书先生讲上古神话，总说什么真龙之威令万兽臣服，神凤一出使百鸟朝拜，他只当是些夸张的修辞。

　　可眼前这一幕，又该如何解释？

　　一只睡着的小狐狸，没动用法术，没祭出法宝，单凭身上散发出的光，就把一个连仙盟长老都束手无策的怨灵聚合体，吓得快要魂飞魄散了？

　　他以后要是再敢在心里嘀咕小九九是只贪吃爱睡的普通小狐狸，他自己都得抽自己俩嘴巴。这哪里是小狐狸，这分明是行走的庇护神符，还是自带顶级净化光环、金光闪闪的那种！

　　林清婉的震惊则表现在了另一层面。作为天衍宗弟子，她对天地间的各种“力”更为敏感。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苏九九身上散发出的金光，并非单纯的灵力或是什么高阶功法，那是一种更本源、更古老、近乎于“法则”的力量。

　　它不攻击，不驱散，它只是存在于那里，便自然而然地让一切阴邪污秽之物无法共存。

　　这便是青丘血脉真正的力量吗？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守护与净化。难怪，祖灵殿的壁画上记载着，青丘狐族是“三界灵脉”的守护者。

　　两位仙盟长老更是心神剧震，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言喻的骇然。他们修行数百年，见过的奇闻异事不知凡几，却也从未见过如此景象。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对“力量”的认知范畴。

　　而沈清辞，他没有去看那颤抖的魔影，也没有去分析这力量的本质。

　　他所有的心神，都落在了怀中的人儿身上。

　　金色的光晕从她的身体里透出，将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映照得如同温玉，圣洁而温暖。可他抱着她的手臂，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冷与轻颤。

　　她还在做着噩梦。

　　她还在无意识地呢喃着“冷”。

　　这份守护着所有人的神圣光辉，其源头，却是一个正在受苦的、需要被保护的女孩。

　　这个认知，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沈清辞的心上。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甚至……羞愧。他身为一个剑修，此刻却只能依靠怀中人的血脉天赋来庇护众人，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个窃取了他人荣光的懦夫。

　　他收紧手臂，将下颌轻轻抵在她的额发上，用自己的体温，徒劳地想为她驱散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就在这诡异的对峙中，那怨灵聚合体终于承受不住了。

　　它发出一声不甘而凄厉的嘶吼，庞大的身躯开始剧烈地扭曲、翻滚，仿佛在被无形的火焰焚烧。组成它身体的浓郁黑气，开始大片大片地溃散，化作最原始的阴气，狼狈地向着深渊之下倒卷而回。

　　那只遮天蔽日的巨手，也随之消散。

　　不过十数息的工夫，渊口那片遮蔽天日的浓云，竟被这片小小的金色光晕，硬生生“净化”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虽然周围的黑气仍在不断涌来，试图填补这个缺口，但在金光的威慑下，它们只敢在边缘徘徊，不敢越雷池一步。

　　渊口，就这么被打开了。

　　“快！”林清婉最先反应过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趁现在，我们进去！”

　　众人如梦初醒。

　　“对对对，快走！”云舟连连点头，他可不想等小九九这“护身符”失效了，再跟那鬼东西打照面。

　　两位仙盟长老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护在队伍两侧，另一名弟子则迅速扶起担架。

　　沈清辞抱着苏九九，没有丝毫犹豫，率先迈开了脚步。

　　当他踏入那片原本被黑气笼罩的区域时，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以他为中心，半径一丈的范围内，金光所及之处，所有刺骨的阴风和勾魂的魔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酷寒的冬夜，一步踏入了温暖的春日暖房。光晕之外，是群魔乱舞的呼啸；光晕之内，是安宁祥和的静谧。

　　一步之遥，两个世界。

　　众人紧紧跟在沈清辞身后，鱼贯而入，踏上了通往幽冥渊的灰白岩石。

　　脚下的土地，质感坚硬而冰冷，像是踩在骨殖之上。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地势开始向下倾斜，光线也愈发暗淡。若非有苏九九身上的金光照明，这里早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

　　他们穿过了那道无形的界限，正式进入了幽冥渊的范围。

　　就在踏入渊中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骸骨之海。

　　白骨，铺满了整个地面。

　　这里有人的骸骨，纤细的，粗壮的，维持着死前挣扎的姿势；有巨大妖兽的骸骨，肋骨如同一排排弯曲的巨剑，插在骸骨堆里，巨大的头骨上，黑洞洞的眼眶空洞地望着天空；还有一些无法辨认形态的奇异骨骼，扭曲纠结，仿佛来自某个不可名状的恐怖生物。

　　有的骸骨还算完整，有的则已碎成齑粉，层层叠叠，堆积了不知多少丈厚。踩在上面，会发出“嘎吱嘎吱”的、令人牙根发酸的声响。

　　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被遗弃的屠宰场，一个埋葬了万古岁月的坟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了腐朽与尘埃的死寂气息，比之前渊口的阴风，更让人心头发沉。

　　“我的天……”云舟脸色发白，他看着脚下一具不知是什么生物的巨大爪骨，喉结上下滚动，“这地方……到底死了多少生灵？”

　　没有人回答他。

　　这片骸骨之原的景象，已经超出了言语所能描述的范畴。每一具白骨，都曾是一个鲜活的生命，都代表着一段被终结于此的故事。

　　林清婉蹲下身，她捡起一块相对完整的人类头骨，指腹轻轻拂过上面一道深刻的爪痕。她的眼中，天衍宗的术法在流转，似乎想从这遗骨中，窥探一丝此地过往的片段。但很快，她便蹙眉放弃了。这里的死亡气息太浓重了，早已将一切痕迹都冲刷得一干二净。

　　沈清辞的目光没有在这些骸骨上停留太久，他只是更用力地将苏九九的脸按在自己的胸口，不让她看到这地狱般的景象，哪怕她仍在沉睡。

　　他抱着她，走在这片骸骨铺就的大地上，每一步都走得很稳。金色的光晕，像一盏孤独而温暖的灯笼，在这片死亡的国度里，为他们开辟出一条小小的、通往生机的道路。

　　队伍在死寂的骸骨之海中穿行，除了脚步声，再无其他声响。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方的林清婉忽然停下了脚步，她举起手，示意众人停下。

　　“怎么了？”云舟紧张地问，他握着剑柄的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林清婉没有回头，她的视线紧紧盯着前方不远处，声音有些发干：“你们看那里。”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在前方约莫百丈远的地方，骸骨堆积得更高，形成了一座小山。而在那座“骨山”的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那东西的体型并不大，蜷缩成一团，背对着他们，在昏暗的光线中，只能看到一个毛茸茸的、灰黑色的轮廓。它似乎正在……啃食着什么。

　　一阵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咔嚓”声，顺着死寂的空气，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是在咀嚼骨头的声音。

　　就在这时，那团毛茸茸的东西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啃食的动作停了下来。

　　它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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