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丹道圣手炼暖玉，九九持玉入寒潭

　　“清辞哥哥，这潭水……怎么闻起来，像一锅熬坏了的药？”

　　苏九九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轻轻戳破了笼罩在众人心头那层名为绝望的冰壳。

　　一锅熬坏了的药？

　　这个比喻太过古怪，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云舟张着嘴，忘了要把下巴合上。两位仙盟长老面面相觑，脸上满是茫然。他们只感受到了能冻结神魂的阴寒与湮灭生机的死寂，哪来的什么药味？

　　林清婉的眉心微蹙，她仔细地分辨着空气中的气息，除了那股刺骨的寒意外，再无其他。她看向苏九九，发现这个刚刚还睡眼惺忪的小姑娘，此刻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

　　那双清澈的狐狸眼里，迷蒙的水汽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苛刻的审视与专注。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人身后寻求庇护的小狐狸，她的站姿、她的眼神，甚至连她鼻翼最细微的翕动，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权威感。

　　只有沈清辞，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心脏便猛地一沉。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

　　是她。

　　那个在陨星台上，信手拈来便炼制出解毒丹药的“丹道圣手”。

　　他握着苏九九的手没有松开，只是不动声色地将她更深地护在自己身侧，目光却紧紧锁着她的侧脸。他能感觉到，她身体里那个软萌、胆小的灵魂暂时沉睡了下去，另一个强大而古老的意识，接管了这具身体。

　　“胡说什么呢？”云舟回过神来，挠了挠头，“小九九，你是不是睡糊涂了，这鬼地方哪来的药味？”

　　苏九九没有理会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分给他。她只是抬起眼，望向沈清辞，语气平淡地开口，那声音依旧是苏九九的嗓音，但语调和节奏却完全变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

　　“这不是寒气，也不是死气。”她解释道，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这是‘丹碎’。一种品阶极高、却在炼制过程中彻底失败的天地灵物，其残余的药性与此地的地脉阴气纠缠了万年，才形成了这片‘死潭’。”

　　丹碎？

　　这个词汇对两位仙盟长老而言也极为陌生。他们穷尽一生钻研修炼，于丹道虽有涉猎，却从未听过如此说法。

　　“姑娘此话何意？”李长老忍不住开口询问，他那只已经变得如同焦炭的右手还无力地垂着，但他此刻更在意的，是眼前这个女孩口中的惊人之语。

　　苏九九的目光终于从沈清-辞脸上移开，淡淡地瞥了一眼李长老的手。

　　“它的本质是生机，只不过是走向了极致的反面。你们用灵力去对抗，就像是用柴火去扑灭一场正在吞噬一切的无形之火，除了被‘同化’，不会有第二个结果。”她的语气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匠人看待失败造物的冷静与漠然，“你们的灵力，都成了它的新养料。”

　　这番话，让张长老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他回想起自己灵力被抽走凝固的感觉，这番解释，竟是无比贴切。

　　“那……那该如何是好？”云舟急切地问，“难道真就没法下去了？”

　　苏九九没有回答，她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摊开在众人面前。她的手很小，手指纤细白皙，掌心还带着一丝少女的粉嫩。

　　“火属性的灵石，年份越高越好。蕴含生机的灵木，比如长生木的木心。还需要一枚能承载阳气的玉髓。”她言简意赅地报出三样东西，像是在吩咐药童去取药。

　　众人又是一愣。

　　这些东西虽然珍贵，但在场的仙盟长老和沈清辞、林清婉，谁的储物戒里没点压箱底的宝贝。可这三样东西风马牛不相及，能做什么？

　　“我这里有千年火灵晶。”张长老是火系修士，最先反应过来，立刻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块拳头大小、通体赤红的晶石。晶石一出现，周围的温度都凭空高了几分。

　　林清婉略一思索，也取出了一小截被玉盒精心保存的碧绿色木心，那木心上散发着极为浓郁的生命气息，正是天衍宗珍藏的长生木之心。

　　最后，沈清辞沉默地拿出一块通体温润、内里仿佛有流光转动的暖白色玉髓，放进了苏九九的手心。

　　苏九九对三样东西的品阶似乎颇为满意，她点了点头，然后便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就那么站在原地，将三样材质、属性截然不同的天材地宝，全都放在了自己那只小小的左手手心。

　　“姑娘，你这是……”李长老话未说完，声音便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苏九九的左手手心，毫无征兆地，燃起了一簇小小的、呈现出琉璃般纯净白色的火焰。

　　那火焰不大，只有豆苗高，却异常明亮。它没有寻常火焰的灼热与爆裂，反而散发着一种温和纯粹、仿佛能洗涤万物的气息。千年火灵晶的狂暴火气，长生木心的磅礴生机，暖玉髓的温润阳气，在被这簇琉璃色火焰包裹的瞬间，竟没有发生任何冲突，而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融化、分解、交汇。

　　“丹火！这是……以神魂为引，不借外物的本源丹火！”李长老失声惊呼，他看向苏九九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疑惑，变成了彻彻底底的骇然与敬畏。

　　无需丹炉，以手为鼎，以魂为火。这是只存在于丹道典籍最深处，传说中丹圣才能企及的境界！

　　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她到底是谁？

　　云舟的嘴巴已经张成了圆形，他看看那簇神奇的火焰，又看看苏九九那张专注到近乎神圣的侧脸，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然后碾碎，再重组。

　　沈清辞和林清婉的内心同样翻江倒海，但他们震惊的点，却与旁人不同。

　　林清婉死死盯着苏九九。魔主、剑尊、丹圣……这些三界中最顶尖的身份，如同走马灯一般，轮流出现在这只小狐狸的身上。她忽然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天衍宗推演之术，在苏九九面前，就像个笑话。所谓的天机，在这只小狐狸身上，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而沈清辞的目光，则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看着她掌心那簇纯净的火焰，那火焰的光芒映在她眼中，明亮而沉静。他知道，每一次这种“变身”，对她而言都是一种消耗。他想阻止，却又清楚地知道，此刻的他，根本没有阻止的立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种无力感，像一根细密的针，扎在他的心上。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紧她的另一只手，用自己的体温，告诉她，他还在。

　　苏九九（丹道圣手）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未闻。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掌心的方寸之间。她的手指灵活地捻动，打出一道道玄奥的法诀。那团融合了三种材料的液态精华，在琉璃丹火的煅烧下，不断地旋转、凝练，剔除杂质，保留其最本源的力量。

　　寒潭中的阴寒之气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纯粹生机的威胁，潭边的黑气翻涌得更加剧烈，一股股能冻结魂魄的寒意，如同无形的触手，朝着苏九九侵袭而来。

　　然而，那些寒气在靠近苏九九身前三尺时，便被她周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再也无法寸进。那不是灵力护罩，而是一种由丹火的气息自然形成的领域。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当最后一缕杂质被丹火炼化为青烟后，苏九九掌心的火焰倏然熄灭。

　　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的玉石，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那玉石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暖白色，质地温润，表面光滑如镜。最奇特的是，在玉石的内部，仿佛封印着一轮小小的、散发着赤金色光芒的太阳。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源源不绝的温暖与生机。

　　“这是……暖玉？”云舟结结巴巴地问。

　　“它能护住你的心脉与神魂，隔绝‘丹碎’之气的侵蚀，时效一个时辰。”苏九九的语气依旧平淡，她将那枚暖玉递向沈清辞，“你拿着它，下去取玲珑心。”

　　在她看来，在场之人，唯有沈清辞修为最高，心性最稳，是下去取物的最佳人选。

　　然而，沈清辞却没有接。

　　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摇了摇头。“你下去。”

　　苏九九（丹道圣手）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不理解他的选择。

　　“只有你能精准地分辨出九窍玲珑心的气息，也只有你，能应对潭底可能发生的任何与药性相关的异变。”沈清辞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会在这里，护住所有人，也……等你回来。”

　　他没有说的是，他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他宁愿在岸上面对未知的风险，也不愿让她一个人潜入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苏九九（丹道圣手）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他的话。最终，她点了点头，收回了手。这个提议，确实更符合效率。

　　她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寒潭走去。

　　“等等！”云舟和两位长老同时喊出声。

　　“姑娘，万万不可！”李长老急道，“此潭凶险异常，即便有这神物护体，也……”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苏九九只是回头，用那双沉静无波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仅仅一眼，李长老便感觉自己所有的劝阻都堵在了喉咙里。那不是一个少女的眼神，那是一个站在丹道顶峰的宗师，在俯瞰一个初入门的学徒。那眼神里没有轻蔑，只有一种绝对的自信与权威，仿佛在说：我所创造之物，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它的极限。

　　苏-九九不再理会众人，她走到那片漆黑的潭边，骸骨与黑暗的分界线上。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散发着暖光的玉石，然后，没有丝毫犹豫，一只脚迈了出去，踏入了那片象征着死亡的黑色水域。

　　在她的脚接触到水面的瞬间，那枚暖玉猛地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一道赤金色的、如同太阳光辉般的温暖光罩，瞬间将她全身笼罩。漆黑的潭水如同遇到了克星，在光罩周围翻涌、退避，却无法侵入分毫。

　　苏九九的身影，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平稳地走入了寒潭深处，漆黑的潭水缓缓没过她的膝盖、腰间、肩膀，直至最后，连同那片温暖的光芒，一同消失在黑暗的潭面之下。

　　整个过程，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潭边，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那片恢复了死寂的黑色水面，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沈清辞站在最前方，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着，指节已是一片青白。

　　潭水之下。

　　苏九九被一层温暖的光罩包裹，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阴寒。她睁着眼，眼前是一片纯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暖玉的光芒，只能照亮身周三尺的范围。

　　她控制着身体，根据之前在岸上感应到的那丝灵光，朝着潭底缓缓潜去。

　　越是下潜，周围那种“丹碎”的气息就越是浓郁，仿佛有无数怨念在耳边嘶吼，要将她拖入永恒的沉寂。但这一切，都被暖玉散发出的纯阳生机之力稳稳地隔绝在外。

　　不知下潜了多久，她终于感觉到了潭底。

　　脚下是柔软的、不知沉积了多少万年的淤泥。

　　她稳住身形，抬眼望去。

　　就在前方不远处，那抹在岸上看到的、微弱的灵光，此刻变得清晰起来。

　　一颗约莫拳头大小、仿佛由最纯净的水晶雕琢而成的心脏，正静静地悬浮在淤泥之上。它有九个孔窍，每一次呼吸般的闪烁，都会有一丝微弱的灵气从孔窍中流转，散发着温和而纯净的生命气息。

　　九窍玲珑心！

　　找到了！

　　苏九九心中一喜，正要上前去取。

　　就在这时，她脚下的淤泥深处，某种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阴影，似乎被暖玉的光芒惊动，缓缓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双比灯笼还要巨大、闪烁着幽蓝色鬼火的眼瞳，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骤然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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