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土法上马,惊外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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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盾”项目材料攻关小组的进展,初期比预想的还要艰难曲折。

  张海洋几乎把家安在了这里。他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工装上前胸后背结着深色的汗渍盐霜。

  工业级碳纤维的预处理、化学气相沉积炉那该死的温度曲线、高温石墨化时微妙的气氛保护……每一个环节都像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教科书上的理论,在眼前这些由老旧设备改造、带着粗犷焊疤的“土家伙”面前,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废品,不仅是经费在燃烧,更是团队信心和耐心的无声流失。

  “他娘的!这洋玩意儿规矩也太多了!比伺候祖宗还难!”

  一位头发花白、脸上带着烫伤疤痕的老师傅,看着又一次因为炉温细微波动而彻底开裂的沉积坯料,忍不住狠狠一拳捶在沾满碳粉的工作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那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和焦灼。

  张海洋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捡起一块失败的样品。

  那材料表面粗糙,颜色晦暗。

  他五指用力一捏,“咔嚓”一声,样品应声碎裂,露出内部结构疏松的断面。他盯着掌心的碎块,半晌没有说话。

  秦总师信任他,把关乎“龙盾”眼睛能否看清的关键任务交给他,可这么久过去了,连个稳定的样品都拿不出来……一种深切的自我怀疑,像西南春天无处不在的湿气,渗透进他的骨缝里。

  就在这时,车间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略显拘谨的交谈声。

  沪上材料研究所派来的支援专家到了。为首的钱思明教授,年约五旬,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笔挺的中山装,一丝不苟。

  他走进这充满金属粉尘、设备油污、显得杂乱而粗犷的车间,看着工人们疲惫而焦灼的神情,以及角落里那座刺眼的“废品山”,眉头不禁紧紧皱了起来,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不认同和……一丝优越感。

  “张海洋同志是吧?”钱教授扶了扶眼镜,语气带着学术权威固有的矜持和距离感,“你们这种……嗯,‘土法炼钢’式的探索精神,勇气确实可嘉。

  但科学研究和高端材料的制备,毕竟需要遵循客观规律,需要精密的设备仪器和严格可控的纯净环境。像你们目前这样的条件和思路……其科学性和成功的可能性,恕我直言,非常值得商榷啊。”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戳在团队每个人本就紧绷的神经上。

  意思再明白不过——你们这是在胡闹,是浪费国家资源。

  张海洋心里的火“噌”地一下窜到了头顶,额角青筋跳动。

  他想起秦念的嘱咐,强压下几乎要冲口而出的粗话,深吸了一口混合着碳粉的灼热空气,尽量用客气的语气回道:“钱教授,您说的这些困难,我们都清楚。

  可国家等不起,‘龙盾’项目等不起!国外封锁得铁桶一般,我们除了在现有条件下自己想尽办法趟出一条路来,没有别的选择!”

  “趟出一条路?”钱教授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惋惜,“张同志,精神不能替代科学。

  我建议,还是应该集中力量,先设法攻关关键制备设备,或者寻找替代性的、性能稍逊但更易实现的新型材料体系,而不是在这种……这种看似捷径,实则是死胡同的方向上耗费过多精力。”

  “等设备?等替代材料?那‘龙盾’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装上眼睛?!”一个跟在张海洋身边的年轻技术员,血气方刚,忍不住梗着脖子顶了一句,脸涨得通红。

  “你……!”钱教授脸色一沉,现场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一辆满是泥点的吉普车“嘎吱”一声停在车间外,车门打开,风尘仆仆的秦念带着李文军跳了下来。

  她接到张海洋进展极度不顺、团队士气低落的紧急报告后,将京工作快速安排了一下,便立刻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初春的寒风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她眉宇间的凝重与急切。

  “秦总师!”张海洋像看到了救星,连忙大步迎了上去,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委屈。

  钱教授自然也认识这位名声在外的年轻总师,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节,但眼神中的质疑并未减少:“秦总师,您亲自来了。”

  秦念对钱教授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寒暄,径直走向那堆废品。

  她俯身拿起几块不同批次的失败样品,放在眼前仔细审视,指尖摩挲着断口的质感。然后,她转向张海洋,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地询问了几个关键工艺参数的控制细节和设备当前的运行状态。

  张海洋一一详细回答,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沮丧和自我检讨。

  秦念听完,沉默了片刻。

  她走到那台经过工人们多次改造、看起来有些笨重却凝聚了无数心血的沉积炉前,伸出手指摸了摸尚有余温的炉壁;

  又拿起旁边那本记得密密麻麻、沾满油污和碳粉的工艺参数记录本,快速翻阅着。上面每一个数字,都代表着一次希望与失望的轮回。

  车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炉子低沉的嗡鸣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她沉思了大约一支烟的功夫,突然抬起头,目光清亮地看向张海洋,问道:“老张,你们有没有尝试过,在化学气相沉积的前驱体气体中,引入微量的、经过严格计算的硼烷作为‘引子’?”

  “硼烷?引子?”张海洋愣住了,下意识地重复。

  旁边的钱教授更是浑身一震,脸上首次露出了极度惊讶和思索的神情。这个思路……非常偏门,完全超出了常规的材料改性范畴!

  “对,就是‘引子’。”秦念没有丝毫卖关子的意思,她直接拿起一支粉笔,在旁边一块挂着的、边缘被磨得发白的小黑板上“唰唰”地画了起来。

  她没有画复杂的分子式,而是画了一根光滑的冰柱,然后在冰柱表面撒上一些点点。

  “我们可以把现在的碳纤维,想象成这根表面光滑的冰柱。”

  秦念用粉笔点了点冰柱,“我们想把新的、更坚固的碳层,‘冻’在这冰柱上,让它变得粗壮结实。但因为它表面太‘惰’,太‘滑’,碳原子很难附着,即使勉强附上去,也像是浮沙垒塔,一推就倒,所以才会厚薄不均,内部全是缺陷。”

  她又在那些点点上画出一层均匀致密的新结构:“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先撒上一层‘魔术粉’——比如微量的硼。

  这东西就像是专门和冰柱表面打交道的‘粘合大师’,它能先‘抱住’冰柱,改变它表面的性子,让后续的碳原子大军能乖乖地、一层层均匀地站上去,排列整齐,结成一整块无比致密坚固的‘超级冰砖’!

  这样,不仅结合力大增,材料本身的耐热和强度,也能借着这股东风,再上一个台阶!”

  她一边说,一边用极其通俗易懂的语言,将深奥的表面催化、异相成核理论解释得清晰明了。

  不仅张海洋和周围的老师傅、技术员们听得眼睛发亮,连原本抱着强烈质疑态度的钱教授,也彻底收起了之前的轻视,眼神变得越来越专注,甚至不由自主地向前凑近了几步,生怕漏掉一个字。

  这个思路……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但细细推敲其内在的机理,竟然……真的具有理论上的可行性!而且直指当前失败的核心症结——界面结合力不足!

  “可是……秦总师,”钱教授忍不住开口,这次不再是质疑,而是带着探讨和求证的语气,甚至用上了尊称,“这类‘引子’的剂量控制至关重要,堪称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剂量过低可能效果不显,剂量过高则极易损伤纤维本体。这需要极其精确的流量控制和在线监测,以我们目前的设备条件……”

  “您说的很对,精确控制是关键。”秦念赞许地看了钱教授一眼,似乎早已料到这个问题,“我们未必需要进口那些昂贵且可能被禁运的高精度质量流量控制器。

  我们可以尝试利用……硼烷在一定温度下的饱和蒸汽压特性,通过精确控制载气的流速和混合气体预热罐的温度,来间接、但足够稳定地控制其进入反应室的浓度。

  这需要一些经验摸索和标定,但完全是可行的。”

  她接着又提出了几个对现有“土设备”进行“微创手术”式改造的具体建议:比如在烧结炉的观察孔加装自制的、利用光学比色原理的简易高温计来交叉校准热电偶,解决温度测量不准的痛点;

  用不同材质和厚度的耐火砖在炉膛内进行特定形式的堆叠,人为构造一个更符合工艺要求的热场温度梯度分布,弥补设备先天不足……

  这些办法,一个个听起来都带着浓浓的“土味儿”和现场智慧,似乎登不上大雅之堂,但细细品味,每一个都暗合着深刻的科学原理和精巧的工程思维,是真正立足于现实条件的创造性解决方案。

  钱教授看着侃侃而谈、对各种工程细节了然于胸的秦念,看着她那双清澈眼眸中闪烁的智慧与仿佛能洞穿问题本质的自信光芒,心中那份因资历和学院派背景而产生的傲气,此刻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巨大震惊、由衷敬佩和豁然开朗的情绪。

  这个年轻的女总师,其理论功底之扎实、视野之前瞻,已属罕见,而她这种将尖端理论与落后现实相结合,化腐朽为神奇的超强动手能力和解决实际问题的智慧,更是他平生仅见!

  “秦总师……今日一席话,真是令我茅塞顿开,受益匪浅!”钱教授心悦诚服地说道,甚至下意识地微微欠了欠身,态度与之前判若两人,

  “是老夫先前狭隘了,拘泥于条条框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就按您指出的方向和方法,我们立刻着手进行试验调整!”

  张海洋更是激动得满脸放光,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用力挥舞着拳头,声音洪亮地吼道:“对!就按秦工说的办!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抄家伙,咱们再干它一回!让这些‘土家伙’也发出龙吟!”

  车间里原本低迷、压抑的气氛瞬间被点燃,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斗志和跃跃欲试的兴奋。工人们和技术员们纷纷行动起来,按照秦念指出的方向和具体建议,开始对设备进行调整和改造。

  新的试验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秦念没有离开,就留在嘈杂的车间里,和张海洋、钱教授等人一起,盯着每一个环节的调整,核对每一组参数。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额发,碳粉沾染了她的衣襟,她却毫不在意。

  当改造后的沉积炉再次启动,当看着那些经过“土法”校准后反而运行得更加稳定的仪表盘,钱教授忍不住再次发出感慨,这次是纯粹的叹服:“因陋就简,点石成金……这已不仅是技术,更是艺术了!”

  几天后,新一轮的样品即将出炉。这一次,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希望与紧张的寂静。

  当张海洋戴着厚厚的手套,小心翼翼地将那块乌黑发亮、泛着隐隐金属光泽、结构肉眼可见致密均匀的碳-碳复合材料坯料从高温炉中取出时,整个车间鸦雀无声,只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呼吸声。

  张海洋将其放在铺着石棉布的工作台上,先是凑近了仔细观察外观,然后拿起一把小铜锤,屏住呼吸,轻轻敲击坯料的边缘。

  “铛——!”

  一声清脆悦耳、带着绵长醇厚余韵的金属颤音响起,迥异于之前所有废品那沉闷、短促的“噗噗”声。这声音,仿佛带着一种新生的力量。

  他不放心,又用检测仪器迅速测量了几个关键性能参数。

  “密度……达到理论值百分之九十八!”

  “室温导热系数……超出设计预期百分之五!”

  “抗弯强度……我的老天爷!比设计要求高了百分之十五!各点数据一致性极好!”

  一个个令人振奋的数据被报出来,车间里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掌声!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工人们激动地相互捶打着肩膀,有人甚至摘下帽子狠狠扔向空中,眼圈泛红。张海洋这个硬汉子,也忍不住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铁架上,虎目之中泪光闪烁,多日的压力在这一刻尽数释放。

  钱教授一个箭步冲上前,几乎是抢过那块成功的样品,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手指反复摩挲着那光滑如镜、坚硬无比的断面,感受着那与之前废品截然不同的质感。

  他抬起头,看向同样面带欣慰笑容的秦念,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秦总师……我……我老钱今天算是彻底服了!心服口服!

  您这不是‘土法’,这是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神仙手’啊!是在贫瘠土地上种出了参天大树!”

  秦念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最为舒展和欣慰的笑容,她扶住情绪激动的钱教授:“钱教授,您太言重了。这是大家共同努力、集思广益的结果。

  没有您和各位老师傅们深厚的经验底蕴和精湛的技艺,没有大家夜以继日的拼搏,光有思路也只是纸上谈兵。是大家共同的智慧和汗水,铸就了这块材料!”

  她看着眼前这群激动不已、脸上重新焕发光彩的人们,看着那块在简陋车间里诞生、却凝聚了无数智慧与心血的乌黑样品,胸中豪情激荡。窗外,西南的春日阳光终于穿透了连日的阴云,洒下一片金色的光辉。

  “龙盾”的第一块,也是最关键的基石之一,就在这充满“土法”智慧与拼搏精神的车间里,被成功地浇筑了下去!

  这不仅仅是材料的突破,更是一种精神的胜利,一种在任何艰难条件下都能自力更生、开拓创新的民族精神的体现!

  封锁?困局?在真正的智慧、决心和人民的力量面前,不过是看似吓人的纸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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