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往事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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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的北平,阳光刺眼。

  秋老虎做着最后的挣扎。

  胡同里,孩子们赤脚追逐打闹。

  老人摇着蒲扇闲聊“日本投降了”的喜讯。

  小贩推车叫卖豆腐,主妇攥着纸币在菜摊上讨价还价。

  茶馆门口,文人争辩报纸,说书人正讲十面埋伏,茶客们听得入神。

  街角,乞丐蜷缩在阴影里,眼神空洞。

  这座城,还带着战后的疲惫,在烟火气中慢慢咀嚼着和平的滋味。

  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在和家旧货铺门前引人注目。

  和尚骑着摩托车,停在自家铺子门口。

  此时,店内的一众人员,瞬间都把目光锁定在和尚身上。

  乌老三看见门口骑摩托车的姐夫,立马放下手中的钢笔,绕过柜台,小跑至和尚身边。

  一脸新奇的乌老三,围着摩托车打转。

  他的手也没闲着,时不时抚摸,敲击摩托车油箱,车灯。

  和尚骑在摩托车上,享受自己小舅子的崇拜。

  “三儿,摩托车俊不俊?”

  乌老三,拧动已经熄火的摩托车油门,他一脸羡慕的表情回话。

  “姐夫,摩托车是咱家的?”

  和尚笑嘻嘻,从摩托车上跨下来。

  “多新鲜呐,不是爷们的,我能开回家?”

  闻言此话的乌老三,一个抬腿,跨上摩托车。

  坐在摩托车上的他,满脸期待的表情看向自己姐夫。

  “带我溜一圈~”

  两人的目光此时全放在摩托车上。

  和尚对着坐在摩托车上的小舅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往后坐坐。

  随即他一抬腿,骑在摩托车上,钥匙一拧,开始蹬打火棍。

  支着一条腿的和尚,双手握在车把上,左腿连蹬七八下打火棍。

  摩托车的轰鸣声再次响起。

  和尚回头看向后座上的小舅子。

  “坐稳了~”

  一句话过后,摩托车转向掉头,轰隆一声窜老远。

  店门口的客人们,看着一骑绝尘消失不见的摩托车,议论纷纷。

  坐在澡堂子门口晒太阳的鸠红,看着消失在街上的摩托车,不屑一顾的嘀咕一句。

  “臭显摆什么~”

  没等他嘀咕完,一辆挎斗三轮摩托车,从远处驶来。

  当他看清,摩托车上的几人时,脸上不自觉露出,几分羡慕之情。

  “几个王八蛋,屎壳郎变季鸟了~”

  余下两个小时内,南锣鼓巷整条街,就看到两辆摩托车时不时路过。

  临近晌午,和尚骑着摩托车,去切面铺买面条。

  切面铺最初在清代专营馒头、花卷等蒸食,后逐步增加面条吃食,外带卖生面条,店铺因此得名。

  北平餐饮界,酒楼餐厅,打眼一瞧就知道什么档次。

  这年头餐饮店,门头会挂幌子。

  所谓的幌子,又称“招旗”,是古代商铺、客栈或酒家用来吸引顾客的标志物。

  幌子就是告诉食客,本店能做哪些菜,属于什么档次的饭店。

  一个幌子,就是所谓的二荤铺子。

  店内只做有限的几个菜,提供酒水。

  两个幌子,代表店内,一般的煎炒烹炸都能做。

  店门口,要是挂了四个幌子,那就代表了这家饭店,经营一个完整菜系。

  酒楼要是挂六个幌子,代表店内精通两个大菜系。

  切面铺,就是比二荤馆还小的店。

  店内售卖,简单的面食,如杂酱面,捞面,烩面。

  客人也可以买生面条,回家煮。

  骑着挎斗三轮摩托车的和尚,跨斗里装了一大盆生面条。

  南锣鼓巷主街道上的人们,看着驶过门口的摩托车议论起来。

  杏花村糕点铺,掌柜的站在门前,看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问旁边的伙计。

  “这一个时辰,和爷,第几趟了?”

  站在门口,双手插袖口的伙计开始回话。

  “第九趟?还是第十趟?”

  “反正,我现在两只耳朵里,都是摩托声~”

  “要我说,和爷真够显摆的。”

  掌柜的,转身走进店铺。

  “我要是有辆摩托车,我比和爷还显摆。”

  “帽儿胡同的老张,前些日子,不知从哪弄回一辆脚踏车。”

  “那玩意,去胡同里撒泡尿,都恨不得,蹬他那铁玩意~”

  福美楼门口,正在迎客的门头,看着离去的摩托车,他赶忙转身走进店内。

  几步路功夫,一身长袍的中年堂头,站在柜台外,看着记账的掌柜。

  “刚我瞧见和爷了~”

  柜台内,身穿中山装的掌柜,抬头看了一眼堂头。

  “这话多新鲜,你哪天没瞧见?”

  戴着瓜皮帽的堂头,闻言此话,双手一拍。

  “往日,到饭点,和爷铺子里的伙计,就来咱们店里定吃食。”

  “今个,和爷骑了一辆三跨子。”

  “跨斗里,装了一大盆生面条。”

  “我估计,是从街尾切面馆买的。”

  记账的掌柜,闻言此话,抬头看了一眼堂头。

  “多心了不是~”

  “和爷就不能换换口味,每天大鱼大肉吃着也腻~”

  画面回到和家铺子。

  骑着三蹦子的和尚,把摩托车停在估衣铺侧墙边。

  “半吊子,过来拿面条~”

  站在铺子门口的半吊子,听到自己东家的吆喝声,立马走过去。

  下了车的和尚,手指摇晃着车钥匙环,跟在半吊子身后。

  刚走到雨棚下,就瞧见多日不见的王小二。

  一身黑色长衫的王小二,肩头挑着扁担,从十字路口往铺子走。

  扁担两头的竹筐里,前头装了几只,绑住腿的麻鸭,后头竹筐里装着蔬菜。

  和尚上前走几步,去迎王小二。

  把兄弟两一罩面,和尚接过对方肩上的扁担。

  “怎么了这事?”

  “改行卖菜了?”

  几步路的功夫,两人走到雨棚下。

  和尚叫乌老三过来沏茶。

  两人坐在沙发上,开始寒暄。

  喝口茶解渴的王小二,打量着两间铺子。

  “金花昨个回乡下娘家,碰到赶鸭人。”

  “这不,买了几只老鸭。”

  “听车行里的哥几个说,小妹有身孕了,这不给你送来几只。”

  坐在长沙发上的和尚,从口袋里掏出烟,分对方一支。

  “生意还成嘛?”

  王小二,起身弯腰,接受和尚给自己点烟。

  坐回原位的王小二,口吐烟雾回了一句。

  “还成,快刀洪,前段时间,跟人茬架被砍死了。”

  “接手快刀洪的主,把茶水费降了。”

  “巡警这段时间,也跟猫冬似的,”

  和尚口吐烟雾,听着把兄弟说着家长里短。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王小二,弹了弹指间的烟灰。

  “怎么没瞧见小妹,跟乌文?”

  和尚靠在沙发上,点头回应,跟他打招呼的街坊邻居。

  “乌文掏宅子去了,我媳妇在院子里,煮面条呢。”

  “晌午弄了些洋柿子鸡蛋卤子。”

  “等会我叫人,去弄俩菜,咱哥俩喝一杯。”

  话刚说完,大傻跟三拐子两人,从仓库走回来。

  和尚抬手对着三米外的两人吆喝。

  “去致美楼,弄几个菜回来~”

  走到跟前的大傻两人,对王小二打个招呼。

  大傻冒坐到沙发上,疑惑的看向和尚。

  “不去福美楼?”

  和尚指间夹着烟头,挠了挠毛寸脑袋。

  “吖的还嫌爷们窜的不够狠?”

  “以后都不准去福美楼叫餐。”

  和家铺子晌午一顿寻常的饭,已经超过北平百分之九十的家庭伙食。

  二十斤洋柿子鸡蛋打卤面,三个小菜,在这年头,能让人心甘情愿卖命。

  一群人吃饱喝足后,王小二坐上三胯子跟和尚道别。

  摩托车的轰鸣声消失过后,坐在沙发上的和尚,嘴里叼着烟,回忆跟王小二相处的相遇。

  民国二十八年,冬。

  那会十六岁的和尚,还在做乞丐。

  当时鬼子刚侵略华夏一年多。

  北平处于物资严重匮乏中,外加天灾人祸,战乱,华夏的老百姓,绝大多数都食不果腹,衣不遮体。

  当时收养和尚的老乞丐,没挺过那个东季,两腿一蹬离开人间。

  为了报恩,和尚决定要埋葬对方。

  他不能让老乞丐,像其他被冻死的人一样,被人拨去衣服,然后被野狗分食。

  于是,少年的和尚,身穿单衣,脚步阑珊,在大雪纷飞日子里,背着尸体出城。

  老乞丐干瘪的尸体像块寒冰,硌得他肩胛生疼。

  北平的雪下得极厚,街面白茫茫一片,积雪没过了脚踝。

  十六岁的和尚弓着腰,背着僵硬的尸体,在雪地里踉跄前行。

  他每走一步,脚下的雪就“嘎吱”一声,仿佛在嘲笑他的无力。

  那会跟他同岁的王小二,同年刚死了爹。

  因此撑起家庭的重任,就落在十六岁少年肩头。

  为了讨生活,王小二拖亲戚关系,在旺盛车行,赁了一辆洋车,从此当上车夫。

  大雪纷飞的冬天,两位少年,再命运安排下相遇。

  出车的少年王小二,遇见背尸的和尚。

  于是出于同情,王小二免费帮了一把和尚。

  两个少年合力将尸体抬上洋车,运往城外乱葬岗。

  他清晰的记得,当时挖坑的铁锹,还是王小二从粥铺借来的。

  到了城外乱葬岗,雪更厚了,几乎没到膝盖。

  乱葬岗的雪堆得像小山,两人用借来铁锹,挖坑埋尸。

  安葬完老乞丐,王小二用自己拉车赚来的钱,请和尚喝了碗热粥。

  就当双方以为,两人以后不会再相遇时,命运的齿轮再次运转。

  民国二十九年,年初。

  当时王小二,因为想多赚两个,跑到别人地头蹲点拉车。

  接果被一群车夫痛打一顿,那会和尚已经找到一份歪脖子工作。

  当时他正在给人搬家,正巧碰到挨打的王小二。

  于是和尚奋不顾身,用自己身体护住挨打的王小二。

  一来二去两人也变成朋友。

  后来旺盛车行有空车,王小二第一时间,拉上和尚去赁车。

  他对于王小二的感情,非常复杂。

  感恩,感激,友情,兄弟情,掺杂在一起,让他可以不要任何回报帮王小二。

  “想啥美事呢~”

  坐在沙发上,陷入回忆的和尚,被他媳妇一声,吆喝声拉回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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