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忘不了的疼，才是活着的证！

　　长枪猛地抽出，那贯穿了自己前世的虚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随即如烟尘般崩碎，化作漫天金色光点，最终归于虚无。

　　噗通一声，秦尘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冰冷的断天柱前。

　　右手的剧痛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灼热，而是一种深入骨髓、啃噬神魂的酷刑。

　　那道诡异的雷痕已经从掌心蔓延，吞没了他的指节，所过之处，血肉焦黑，仿佛被九幽冥火煅烧过的朽木。

　　他强行催动体内残存的太乙青木雷，试图用那生生不息的乙木之气去洗炼、驱散这股霸道的力量。

　　然而，青色雷光刚一触及黑色雷痕，一股钻心的剧痛便直冲天灵！

　　霎时间，他脑海深处的一段记忆毫无征兆地开始褪色、模糊。

　　“尘儿，快睡吧……”母亲温柔哼唱的摇篮曲，那熟悉的旋律，此刻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再也听不真切。

　　“大、大哥！”五弟秦奋第一次奶声奶气地喊他，那张涨得通红的小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灰雾。

　　“秦尘，这枚凝气丹，你先用。”苏清漪第一次将丹药递到他手中时，少女指尖的温度和担忧的眼神……也开始变得遥远。

　　记忆正在被剥离！

　　每当他试图反抗这雷痕的侵蚀，他生命中最珍贵的温情便会被抽走一片！

　　“这就是代价。”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秦尘的识海中响起，那神秘的白衣少年身影浮现，语气中不带丝毫感情，“你想逆天改命，斩断既定的因果，天道便会收走你之所以为人的根基。你想救回那些因你而死的人，就要先付出遗忘他们的‘情’的重量。”

　　秦尘双目赤红，死死攥住焦黑的右拳，指甲深陷入掌心也感觉不到丝毫痛楚，因为更深的痛苦正撕裂着他的灵魂。

　　就在这时，一阵刺骨的阴风拂过，卷起地上的尘埃。

　　一位枯瘦如柴的老者拄着一根盘根错节的木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不远处。

　　他胸前悬挂着一盘古朴的天平，一端承载着光明，一端沉沦于黑暗，正是执掌因果的药无咎！

　　他的双眼空洞无物，却仿佛能穿透时空，死死地“看”着秦尘掌心的雷痕。

　　“你斩断了一节天机，也亲手撕开了一道万丈劫渊。”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石在摩擦，“秦尘，你以为你在救世人？你错了，你只是在唤醒一颗沉睡了万古的‘雷祸之种’！”

　　秦尘猛地抬头，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无尽的嘲讽：“那你呢？高高在上的药阁主！用忘情蛊抹去清漪关于我的记忆，再借我最信任的弟子凌苍之手置我于死地，不就是为了你那个虚无缥缈的‘天下太平’吗？”

　　“虚无缥缈？”药无咎的身躯猛地一颤，手中的木杖重重顿地，胸前的因果秤剧烈摇晃，“老夫曾亲眼见过雷帝暴走，神雷之下，三十三上界尽数化为焦土，亿万生灵灰飞烟灭！我只是不想再看见这世间最后一颗火种，也彻底熄灭！”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不远处，那枚作为忘情蛊源头的母血茧，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骤然膨胀起来！

　　茧壳表面浮现出无数张痛苦的人脸，一滴滴妖异的粉色毒液从茧上滴落，将坚硬的地面腐蚀出一个个深坑，冒着令人作呕的青烟。

　　更诡异的是，那些青烟在半空中交织，竟缓缓幻化出苏清漪的模样！

　　她泪流满面，

　　“秦尘……”

　　这一幕，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锥，狠狠刺入秦尘的心脏！

　　他体内的雷源之心瞬间暴动，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

　　“别看！那是蛊母在引动你内心最深的悔恨和执念！”识海中，白衣少年发出雷霆般的怒喝。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通体遍布玄奥雷纹的蚕虫，竟从那被秦尘斩断的天机线上悄然爬出。

　　它对那腐蚀万物的粉色毒液视若无睹，张口一吸，便将一缕毒烟吞入腹中。

　　片刻后，它吐出一道灿烂的银色丝线，那丝线破空而来，化作一道护符，轻轻落在了秦尘的肩头。

　　护符微光一闪，眼前苏清漪哭泣的幻象瞬间如同镜面般破碎，消散无踪。

　　识海中，白衣少年看着那条雷纹蚕，喃喃自语：“连天机都斩断的线，竟还有生灵愿意去弥补……看来，这个世界，还没有烂透。”

　　秦尘眼中的赤红渐渐褪去，他缓缓地、一寸寸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低头望着自己掌心那道逆向流转，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雷痕，忽然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股撕裂苍穹的疯狂与决绝。

　　“你说，我该忘情？你说，这是逆天改命的代价？”他抬起头，目光如电，直视着面色惊疑的药无咎，“可正是这些忘不了的疼，忘不了的恨，忘不了的遗憾，才证明我秦尘……真真正正地活过！”

　　话音落下，他并指如刀，在自己完好的左手手掌上狠狠一划！

　　鲜血涌出，他没有丝毫犹豫，将滚烫的鲜血一把涂满了右掌那道漆黑的雷痕之上！

　　“你要斩断我的因果？好啊——”

　　“那我偏要用这双手，把所有被你们藏起来的真相，被天道抹去的痕迹，一件件，全部从地狱里挖出来！”

　　仿佛是回应他的誓言，他体内的雷源之心发出震天轰鸣！

　　掌心的逆命雷痕在接触到他精血的瞬间，竟首次脱离了被动，疯狂地自主激活！

　　苍穹之上，风云变色，三道粗壮如山岳，蕴含着必杀法则的劫雷，本已锁定了他的神魂，眼看就要落下！

　　可就在这一瞬间，三道劫雷的轨迹竟诡异地偏移了半寸！

　　仅仅半寸，却已是天壤之别！

　　三道“必死劫雷”擦着秦尘的身体轰然落下，将他身侧的大地轰出三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恐怖的毁灭气息扑面而来，却没能伤到他分毫！

　　药无咎骇然地踉跄后退，胸前的因果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光暗两端疯狂摇摆，几近崩裂。

　　他终于看清了秦尘眼中那熊熊燃烧的东西——不是愤怒，不是仇恨，而是一种明知会痛彻心扉，却依旧选择全部记住的决绝！

　　也就在此时，远方神霄废墟的最深处，隐约传来一声清脆的、锁链崩断的巨响。

　　一抹新的残影，在破碎的雷宫殿宇间缓缓生成：那人影手持长剑，剑尖直指另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口中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语着：“师尊说，唯有你死，他才会停手……”

　　秦尘没有理会身后惊骇欲绝的药无咎，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枪，一步一步，朝着废墟深处走去。

　　焦黑的右手依旧痛入骨髓，身后，留下了一串混杂着鲜血与尘土的脚印。

　　前路之上，尽是昔日神霄宗破碎的神兵与法宝残骸，空气中弥漫着雷霆轰击后特有的焦灼气息。

　　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之中，一阵微不可察的、细碎的扒拉声，从一堆坍塌的梁柱阴影下悄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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