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两千年劫运,否极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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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莱之巅,风止云静。

  安期生化道而去,只余下那块被岁月磨砺得光洁如镜的巨石,以及陈安手中那枚温润的古朴玉简。

  萨守坚等人虽已起身,然面上悲戚之色未消。

  目光游移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上,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即便知晓这是一座埋葬了上古仙道修行的坟墓,可真当置身于这断壁残垣间,感受着那股沉淀了千年的苍凉,心头亦也难免沉重。

  “去吧。”

  陈安弯下腰,坐在巨石上。

  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开口。

  “此地虽无活人,却也是上古洞天,残留的阵法禁制、残破法器,乃至那些尚未完全风化的典籍,于尔等而言,皆是触类旁通的资粮。”

  “新法虽立,却也不必尽弃古法之妙。”

  清虚子几人对视一眼,知晓陈安这是在提点他们。

  当即收敛心神,对着陈安背影躬身一礼。

  随后各自散开,没入那片宏大而破败的宫阙群中,去寻觅各自的机缘。

  金灵却未动,依旧静静立于陈安身侧。

  眸子扫视四周,似乎并没什么能够引起她的兴趣。

  “你也去。”

  陈安抬手,指了指远处那一汪干涸的瑶池。

  “你是天地灵物化形,对气机最为敏感。”

  “且去看看那瑶池之下,是否还藏有这方洞天最后的一点灵韵根基。”

  “若有,便取来,于你修行有益。”

  金灵闻言,这才乖巧地点了点头。

  足尖一点,身形如玄鸟般掠出,轻盈地落向那片枯竭的池底。

  不过片刻,这方绝壁之上,便只剩下了陈安一人。

  天地寂寥,唯余风声。

  陈安垂眸,摩挲着指尖那枚微凉的玉简。

  这是安期生枯坐千年,以最后一点真灵执念凝聚而成的传承,亦是那个早已逝去的璀璨时代,留给后世唯一的遗言。

  心念微动,神识如水银泻地,缓缓探入其中。

  轰——

  识海当中,仿若有一道惊雷炸响。

  海量的信息洪流瞬间冲刷而来,却非杂乱无章,而是化作一幅幅流动的画卷,在陈安眼前徐徐展开。

  最初,是方术。

  炼丹、服饵、导引、却谷……

  那是方仙道最原始、亦是最纯粹的修行法门。

  安期生毫无保留,将毕生所学尽数录入其中。

  只是陈安仅仅粗略扫过,便并未深究。

  这些法门虽妙,却皆依仗天地灵机。

  灵机若在,便是登天之梯;灵机若绝,便是无源之水。

  修之无益,反受其害。

  他的目光越过了这些术法神通,径直落向了玉简的最深处。

  那里有一团混沌迷蒙的光团,散发着一种莫名玄奥的气息。

  “这是……”

  陈安心神微凝,神识触碰那光团的瞬间。

  一道苍老而睿智的声音,仿佛跨越了两千年的时光长河,在他耳畔幽幽响起。

  “天道有缺,灵机终竭。”

  “吾观天地气数,盛极必衰,此乃定数。”

  这是河上公的声音。

  那位传说中传授文帝《道德经》,被誉为方仙道之祖的神秘老者。

  画面流转。

  陈安仿佛看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立于邙山之巅,仰观天象,俯察地理,手中龟甲铜钱散落一地。

  他在推演。

  推演这方天地的未来,推演修行者的末路。

  “灵气之衰,非一日之寒,乃天地本源之枯竭。”

  “自秦之后,灵机渐隐,仙路断绝。此乃末法大劫,众生皆在劫中,无可幸免。”

  画面中,老者的面容枯槁,眼神却愈发亮得惊人。

  他以自身寿元为薪,燃尽了最后一点精气神,强行窥探那一线天机。

  “劫运循环,否极泰来。”

  “两千年……”

  老者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期冀。

  “两千年后,天地大变。”

  “灵机虽死,然道不绝人。”

  “当有一线生机,自外而来,或是新法,或是新人,亦或是...新世。”

  “此生机不在此界之内,而在变数之中。”

  画面戛然而止。

  陈安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流转,久久不散。

  “两千年……”

  他低声自语。

  从秦汉之交,到如今的大周建炎,恰好便是两千载岁月。

  河上公当年不惜身死道消也要推演出的那一线生机,指的便是自己么?

  亦或是...这格物之道开启的全新时代?

  “不在此界之内,而在变数之中。”

  陈安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笑意。

  自己这个界外来客,确实是最大的变数。

  而自己所带来的新法与格物,更是彻底改变了这方天地的走向。

  古修所求的灵机复苏并未到来,但另一种力量——

  蒸汽、钢铁,乃至新法修行,却是填补了这片空白。

  “前辈走好。”

  陈安将玉简收入袖中,对着虚空遥遥一敬。

  “这答案,晚辈替你应下了。”

  仙山已死,道却未尽。

  然而在这仙墟之上,却也能开出比往日仙葩更绚烂的花。

  ......

  仙山不知岁月长,凡间已是几度惊鸿过。。

  就在陈安等人在蓬莱收拢先人遗泽时,仙山外的红尘俗世,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建炎两百零三年,春。

  淮水两岸,烽烟四起。

  昔日象征着帝国威严的铁轨,如今已被拆得七零八落。

  枕木被饥民挖去烧火,铁轨被义军熔铸成兵器。

  辅政院虽坐拥百万大军,手握犀利的火器与蒸汽甲士,却因内部倾轧、贪腐横行。

  眼下面对这遍地开花的起义军,竟显得有些左支右拙。

  各地的工坊主与新兴世家,或是拥兵自重,或是暗通款曲。

  看似庞大的帝国,实则已是一盘散沙。

  起义的风,终究是从淮水两岸吹向南北。

  首义的明王虽死,可其义子承其遗志,誓死抗周,景从者众。

  而在其之下,南北地界上,亦有如同朱重八、陈友谅等人,冉冉升起。

  滁州城外。

  黑云压城,战鼓雷动。

  朱重八骑在一匹枣红马上,身披一件有些破旧却擦拭得锃亮的铁甲,左臂缠着红巾。

  他身后,是数千名同样裹着红巾、手持火铳长矛的士卒。

  “重八哥,这滁州城墙高厚,还有那劳什子蒸汽炮台,咱们这几千号人,能啃得下来吗?”

  徐达策马行至朱重八身侧,望着远处那座戒备森严的城池,眉头微皱。

  “啃不下来也得啃。”

  朱重八声音沉稳,没有半分动摇。

  “定远太小,养不起咱们这么多弟兄。要想活下去,要想壮大,就必须拿下滁州,以此为基。”

  他目光扫过城头那几门黑洞洞的炮口,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朝廷的那些蒸汽炮,威力虽大,却笨重迟缓,且极度依赖煤炭供给。”

  “汤和!”

  “在!”

  汤和拍马而出。

  “我让你带人去断了城外的运煤铁路,可曾办妥?”

  “放心吧!”

  汤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那几里铁轨早就被兄弟们扒了个干净,连路基都给挖断了。没个十天半个月,他们别想运进一斤煤!”

  “好!”

  朱重八点了点头,手中马鞭一指。

  “没了煤,那就是一堆废铁。”

  “传令下去,围三缺一,先不要强攻,派人在城下喊话。”

  “告诉城里的守军和百姓,我们红巾军只杀贪官污吏和为富不仁的工坊主,不伤百姓分毫!”

  “只要开城投降,既往不咎,还给发粮食!”

  “是!”

  ......

  数日对峙。

  滁州城内,早已人心惶惶。

  知州衙门内,知州大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煤呢?煤运进来没有?!”

  他冲着下属不断催促。

  “大人...铁路断了,运煤车根本过不来啊!”

  下属苦着脸回禀。

  “城里存的煤,只够那几台蒸汽甲士和火炮再用一天的了。”

  “废物!都是废物!”

  知州一脚踹翻了桌案。

  “没有蒸汽甲士,拿什么去挡那些红巾贼?”

  他虽然不懂兵法,却也知道,这大周的军队,若是离了这些先进器械,早就被养废了,甚至不如城外的流民敢拼命。

  “大人,要不...咱们降了吧?”

  一名幕僚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听说那朱重八军纪严明,不杀降......”

  “住口!”

  知州怒目圆睁,唾沫星子横飞。

  “本官乃朝廷命官,岂能从贼?”

  “再说了,我乃王公门生,若是降了,家族脸面何存?”

  他口中的王公,正是当今内阁首辅王楷。

  “传令下去,征调城中所有青壮上城协防!”

  “谁再敢言降,立斩不赦!”

  只不过,身为知州的他高估了自己的威信,也低估了城中百姓的怨气。

  连日来的围城,加上知州这些年来的不干人事,早就让城中民怨沸腾。

  当夜,城中便发生了哗变。

  数百名被强征的劳工在几名下级军官的带领下,杀散了守门的亲兵,打开了城门,放下了吊桥。

  “红巾军进城了!”

  “杀贪官,分粮食!”

  喊杀声中,朱重八一马当先,率领大军如潮水般涌入滁州。

  那些失去了动力、趴在城头如同废铁般的蒸汽甲士,此刻成了最大的讽刺。

  战斗结束得很快。

  知州在乱军中被愤怒的百姓乱棍打死,家产被查抄一空。

  朱重八入城后,并未食言。

  他严令部下不得扰民,不得抢掠,违者军法从事。

  同时打开府库,将囤积的粮食分发给饥民。

  一时间,朱重八之名,在滁州城内传颂开来。

  府衙大堂上。

  朱重八坐在那张原本属于知州的太师椅上,身上铁甲未卸,还在滴着血水。

  徐达、汤和等一众兄弟分列左右,个个神情振奋。

  “重八,这一仗打得痛快!”

  “这朝廷的兵,也没传说中那么可怕嘛,没了那铁疙瘩,就是软脚虾!”

  朱重八虽也得意,不过也没有露出太多喜色。

  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堂下那一箱箱缴获的文书与地图上。

  “拿下了滁州,只是第一步。”

  “朝廷虽然腐朽,但底子还在。汴梁城里,还有几十万禁军,还有格物监源源不断造出来的火器。”

  “我们现在不过是趁着他们反应不及,占了点便宜。”

  说着,朱重八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在滁州的位置上重重一点。

  “要想真正成事,还得继续打。”

  “往南,取和州,渡长江!”

  “只有过了江,拿下了集庆,咱们才算是有了真正的立足之地,有了和朝廷分庭抗礼的资本!”

  众将闻言,皆是神情一肃。

  渡江,取集庆。

  这是一个大胆的计划,也是一个充满野心的计划。

  但看着眼前这个目光坚毅、仿佛天塌下来都能扛住的男人,他们心中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信心。

  “听重八的!”

  “打过长江去!”

  ......

  滁州大捷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淮水两岸。

  各地的红巾军闻风而动,纷纷派人前来联络,愿受朱重八节制。

  而在这些前来投奔的人中,有一个身着儒衫、气质不凡的中年文士,引起了朱重八的注意。

  “草民李善长,拜见将军。”

  文士对着朱重八躬身一礼,神态从容。

  “先生何以教我?”

  朱重八连忙扶起,他虽出身贫寒,却深知读书人的重要。

  尤其是这些读新法,不类过去酸腐儒生气的新式读书人!

  李善长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卷早已写好的策论。

  “将军英武,有席卷天下之志。”

  “然天下之争,非只在兵戈。”

  “朝廷之所以失德,在于其重利轻义,以格物之术压榨万民,致使民不聊生。”

  “将军若欲成大事,当反其道而行之。”

  他直视朱重八的双眼,一字一句道: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以仁义收民心,以规矩立军威。”

  “不用那些冷冰冰的机器去吃人,而是让人去驾驭机器,造福于民。”

  “如此,天下可定。”

  朱重八闻言,眼中精光爆射。

  这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先生大才!”

  朱重八紧紧握住李善长的手。

  “重八愿拜先生为谋士,请先生助我,重整这破碎河山!”

  ......

  就在朱重八于淮西厉兵秣马,迎接郭子兴,准备渡江南下之际。

  东海之上。

  陈安立于船头,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蓬莱废墟,神色平静。

  此行圆满,当返白山。

  “守坚。”

  “弟子在。”

  萨守坚上前,神情依旧沉浸在安期生羽化的震撼中。

  “红尘乱象起,新旧交替在即。”

  陈安声音平淡。

  “你乃入世之人,亦修神霄雷法,掌刑罚生发之权。”

  “此番回去,替我再去淮西走上一遭。”

  “淮西?”

  萨守坚微怔,随即似有所悟。

  “恩师是说...红巾军?”

  陈安微微颔首。

  “我来时路过,偶然曾见有一条潜龙,正待腾飞。”

  “你且去看看,若是那人当真有救世之志,不妨...助他一臂之力。”

  “当然,非是让你直接出手杀敌,违了新约。”

  “而是去看看,这新法与这新世,究竟能否找到一个共存的契机。”

  “弟子明白。”

  萨守坚郑重稽首。

  陈安收回目光,望向那波澜壮阔的海面。

  大浪淘沙,谁主沉浮?

  且看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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