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王府赏花,暗藏机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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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的庄亲王府,后园“撷芳圃”成了一片牡丹的海洋。姚黄魏紫铺陈如霞,赵粉豆绿点缀其间,最罕见的墨色牡丹“青龙卧墨池”卧于花丛深处,花瓣如墨玉般温润,引得宾客频频驻足。宗室亲贵、朝廷重臣身着华服,穿梭于繁花之间,言笑晏晏,碰杯声、谈笑声与花香交织,表面一派和乐融融。

  然而,这姹紫嫣红的盛景之下,涌动的是废太子之后,各方势力重新站队、彼此试探的暗流。每个人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审视,话语间藏着机锋,看似赏景,实则在观察着储位空悬后,最有可能脱颖而出的睿亲王世子——绵忻。

  绵忻一身石青色暗纹常服,腰束玉带,仅带两名贴身侍卫,准时赴宴。他步履沉稳,神色从容,面对前来寒暄的宾客,颔首致意时笑容温和,目光却如鹰隼般不着痕迹地扫过整个园子:侍立各处的王府护卫站姿挺拔,腰间绦带制式统一,眼神警惕却不外露;园中小径的拐角、亭台的阴影里,隐有暗哨蛰伏,气息收敛得极好。这庄亲王府的戒备,远比表面看起来森严。

  庄亲王胤禄已在主亭等候,年过五旬的他身材微胖,面容富态,眼角堆着笑纹,一身月白锦袍衬得他愈发和气。见绵忻到来,他不等对方行礼,便热情地跨步上前,双手握住绵忻的手腕:“贤侄可算来了!快进亭歇着!我这园子里的牡丹,今年开得格外艳,就盼着你这般文武双全、兼具风雅的人物来赏,才算不辜负这番景致!”

  他的手掌温热宽厚,笑容真挚,仿佛只是寻常长辈对出色晚辈的疼爱,看不出丝毫异样。绵忻谦逊躬身:“皇叔祖过誉了,是王府园丁养护得法,方能育出这般国色天香。” 说话间,他的目光与胤禄含笑的眼睛一触即分——那双眼睛看似浑浊温和,深处却像蒙着一层薄雾,看不清真实情绪。

  胤禄亲自引着绵忻观赏牡丹,指尖划过“青龙卧墨池”的花瓣,对品种典故如数家珍:“这墨牡丹是康熙爷年间从江南寻来的异种,养了三十余年,才开得这般齐整。” 言谈间尽显闲散王爷的风雅做派,仿佛对朝堂纷争毫无兴趣。

  但绵忻的注意力,却被侍立在胤禄身后三步远的一名中年侍卫统领吸引。此人面色略白,不似寻常武夫那般黝黑,眼神开阖间精光内敛,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身负不俗内力。更让他心头一凛的是,此人腰间束着的礼服绦带——正是那“雨过天青”织金锦!深蓝色的锦缎上,扁金织就的纹路在阳光下折射出细腻光泽,与他手中留存的那缕纤维,色泽、质感几乎一模一样!

  似乎察觉到绵忻的目光,那侍卫统领缓缓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对着绵忻微微颔首致意,随即迅速垂下眼帘,双手拢在袖中,姿态恭谨得无可挑剔,仿佛只是一名普通的王府护卫。

  赏花过半,宾客们三三两两聚于水榭亭台,品茶闲谈。胤禄借故将绵忻引入主亭旁一处僻静的暖阁,抬手屏退了所有侍从,只留那名佩戴织金锦绦带的侍卫统领守在门外,廊下的阴影恰好将其半个身子遮住。

  暖阁内熏着淡淡的檀香,与园中的花香不同,带着一丝沉稳的凉意。胤禄亲手为绵忻斟了杯雨前龙井,茶汤清澈,茶香氤氲。他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叹了口气:“贤侄,万寿节之事,真是令人痛心。绵忆那孩子,自幼被宠坏了,行事愈发荒唐,落到今日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绵忻沉静的面容,压低声音:“只是如今储位空悬,国本动摇,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我等身为宗室长辈,看着大清的基业,实在忧心忡忡啊。”

  绵忻端起茶杯,指尖感受着瓷杯的温润,并未饮用,只是缓缓转动杯身,语气平和:“皇叔祖忧心国事,乃宗室楷模。皇上圣明,自有择贤之断,我等臣子,只需恪尽职守,静候圣意便是。”

  “静候?”胤禄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贤侄如今声望日隆,才干、品行,宗室之中无人能及,满朝文武皆看在眼里。这‘静候’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树欲静而风不止,暗处的冷箭、明处的打压,怕是少不了。贤侄,该早做打算才是。”

  这番话,拉拢之意昭然若揭,却又说得语重心长,仿佛真是为绵忻着想。绵忻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谦逊:“皇叔祖言重了。臣侄年轻识浅,资历尚浅,唯知‘忠孝’二字,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至于风浪,但若行得正、坐得端,何惧之有?”

  胤禄盯着他看了片刻,见他眼神清澈,语气坚定,忽又笑了起来,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和气模样:“好!好一个‘行得正、坐得端’!贤侄有此心志,实乃大清之福。是老夫多虑了。” 他话锋一转,仿佛不经意地问道,“听闻前几日,贤侄府上似乎闹了毛贼?可有人员损伤?若是需要人手,老夫府上还有些得力护卫,尽可借与贤侄暂用。”

  来了!绵忻心中一凛。对方不仅知道王府遇袭之事,还故意用“毛贼”轻描淡写,实则在试探他的反应,探查他是否已知晓幕后黑手。

  “劳皇叔祖挂心。”绵忻放下茶杯,语气淡然,“不过是几个不长眼的宵小之辈,府中护卫已然处置妥当,并未造成损伤。倒是这点琐事,竟惊动了皇叔祖,实在过意不去。”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胤禄笑眯眯地点头,不再追问,转而闲聊起书画古玩,仿佛刚才的试探从未发生。

  就在这时,暖阁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一名小厮匆匆跑到侍卫统领身边,低声禀报了几句。侍卫统领眉头微蹙,转身入内,在胤禄耳边低语片刻。

  胤禄的眉头也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对绵忻笑道:“贤侄稍坐,府中有些琐事需处置,老夫去去就来。”

  胤禄带着侍卫统领匆匆离去,暖阁内只剩下绵忻一人。他起身踱步至窗边,望着窗外绚烂的牡丹,心中念头飞转:庄亲王看似闲散,实则消息灵通,对自己府上之事了如指掌;那名侍卫统领的织金锦绦带,与黑衣人留下的纤维高度吻合,嫌疑极大;方才的拉拢与试探,看似温和,实则带着隐隐的威胁——若不顺从,或许“毛贼”还会再来。

  他不能久留,必须趁胤禄离开的间隙,寻找更多线索。目光扫过暖阁内的多宝格,上面陈列着各式古玩玉器,其中一件白玉雕件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尊山水小摆件,底座的纹样竟与德妃乌木印章上的山水纹有五六分相似!同样是嶙峋山势、蜿蜒溪流,只是雕工更为精细,少了几分古朴,多了几分匠气。

  绵忻心头剧震,正欲上前细看,门外传来脚步声。他立刻退回座位,端起已然微凉的茶盏,神色如常。

  进来的是胤禄,脸上带着歉意:“让贤侄久等了,些许家事,已处理妥当。”

  绵忻放下茶盏,起身告辞:“皇叔祖事务繁忙,臣侄已叨扰多时,今日赏花尽兴,也该回府了。”

  胤禄并未强留,亲自将他送至暖阁门口,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贤侄,记住老夫的话,如今朝局动荡,风浪将至,早做筹谋方能立于不败之地。若有难处,尽管来寻老夫,宗室一脉,理应互相扶持。” 他的目光深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暗示。

  绵忻拱手告辞,在王府管事的陪同下向园外走去。途经一片茂密的竹林小径,竹叶沙沙作响,一名身着粗布衣裳、手持修枝剪的老花匠正低头修剪竹枝。他头发花白,脊背微驼,面容沧桑,看起来与寻常园丁并无二致。

  就在绵忻与他擦肩而过时,老花匠仿佛无意间抬起头,与绵忻的目光有了一瞬的交汇。那双眼睛浑浊却异常清明,他手中的修枝剪微微一顿,对着绵忻极其轻微、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随即立刻低下头,继续专注地修剪竹枝,动作沉稳,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绵忻脚步未停,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这老花匠绝非普通园丁!他的摇头,是在警告自己不要相信庄亲王?还是在警示府内有致命危险?亦或是……他与德妃、与“承影司”的秘密有关?

  走出庄亲王府,坐上回府的轿子,绵忻紧绷的心弦才略微放松。今日之行,虽未找到直接证据,但庄亲王的嫌疑已急剧上升:侍卫统领的织金锦绦带、暖阁内相似的山纹玉雕、意味深长的拉拢与试探,再加上老花匠无声的警示,所有线索都指向这位看似与世无争的皇叔祖。

  他掀开轿帘,对随行的侍卫低声吩咐:“立刻去查,庄亲王府撷芳圃竹林里那个老花匠的来历,越详细越好,尤其是他何时入府、有无异常往来。”

  轿子平稳前行,绵忻靠在轿壁上,闭上双眼。庄亲王这条线越来越清晰,却也越来越危险;而他手中的《尘影录》与乌木印章,藏着关乎皇权正统的更大秘密。下一步,是该继续深挖庄亲王,寻找他与“承影司”、与太子倒台的直接联系?还是转向德妃留下的线索,探寻“玉玺副石”的真相,以此一举定乾坤?

  他感到自己正站在一个生死攸关的十字路口,每一步选择都可能导向截然不同的结局。而那老花匠警示的眼神,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在他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庄亲王府的水,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赏花宴的试探只是开始,真正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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