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平淡的镇压

　　陈玄感觉自己仿佛是从一场漫长而又安静的深海梦境中慢慢浮出水面，然后轻松地一步踏出了镜界。身后那由无数冰晶镜面组成的、绝对秩序且冰冷的世界，就像一幅闭合的画卷，悄悄地消失不见了。

　　“呼——”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口气在涩谷午后温暖的空气里形成了一小团白雾，很快就消散了。周围瞬间传来嘈杂的声音：汽车的引擎声、行人的谈笑声、商店促销的广播声、远处街头艺人不那么动听的吉他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首有点杂乱但却充满活力的交响乐，冲击着他那被镜界的死寂麻痹了的感官。

　　他挠了挠耳朵，脸上露出一丝像刚睡醒的呆萌。站在熙熙攘攘的十字路口，他左瞧右瞧，突然就有点不晓得该往哪走啦。

　　高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夕阳，有点刺眼呢。他眯起眼，活脱脱就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异乡人，带着些许迷茫和好奇，东张西望地打量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接下来……干点啥好呢？”他嘀嘀咕咕，双手往裤兜里一插，指尖碰到里面几枚刚刚从路边自动售货机找零得来的硬币，凉飕飕的金属触感让他心里莫名就踏实了。找工作的事可以先放一放，他现在更想四处溜达溜达，感受一下这久违的“人间”烟火气。

　　可是，就在他放松心情，像个普通人一样悠闲地漫步时，一种超级隐蔽、却又超级巨大的“压力”，就像深海里的暗流一样，从这个世界时间线的最深处悄悄蔓延开来，从他的感知里掠过。

　　这压力可不是针对他的哦，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就像呼吸一样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存在感呢。

　　它透着一股万物皆休的孤寂，一种既定命运的无法撼动，好似一条奔腾不息的大河，其归宿早已注定，所有支流、浪花，最终都将无可奈何地流入那唯一的、名为逢魔的入海口。

　　陈玄的脚步稍稍一滞。

　　“哦？”他扬了扬眉，脸上的那点悠闲少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到某种“稀奇古怪”的兴致。“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天花板’？同人小说里的最终大 boSS？感觉……像个挺倔的老头儿。”

　　他能够“听”到，那存在于时间尽头的意志，正以其绝对的权威，悄无声息地抹杀着无数未来的可能性，将充满生机的“可能”修剪成整齐划一的“必然”。

　　“这样多无聊。”陈玄撇了撇嘴，仿佛看到了一个把花园里所有不按套路出牌的野草都薅光了的园丁，感觉有点可惜。“花园的枝丫可以修剪，但它怎么长又关你屁事啊。”

　　要不要去找他聊聊呀？

　　这个念头忽地就冒了出来。他可不是想挑衅哦，主要是……嗯，邻里之间嘛，打个招呼很正常啦！毕竟自己是新来的，跟本地的“管理员”套套近乎，交流交流，免得以后惹上麻烦。

　　绝对不是因为把菲尼斯挖走了，想探探口风，嗯，肯定不是。

　　说干就干！

　　他的身影在喧闹的人群中就像一滴水掉进了大海，无声无息地不见了。既没有撕裂空间，也没有惊动任何法则，他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一步跨出，就离开了那条热闹的街道，走进了一个普通人无法理解、无法到达的世界。

　　这里好像是所有时间线的交汇点和终点。没有上下左右，也没有过去未来，只有一片混沌的、闪烁着金色和暗红色光芒的虚无。

　　巨大的、像表盘一样的齿轮虚影在虚无中慢慢地转动着，发出沉重而有规律的“咔哒”声，每一声都好像敲在宇宙的心脏上。

　　而在这一切的正中间，有一座由无数时钟、齿轮和王座残骸堆积起来的、像山岳一样雄伟的阴影，静静地立在那里。

　　一个身穿暗金色铠甲、头上长着双角、浑身散发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的身影，稳稳地坐在阴影顶端的王座上。

　　他仅仅是存在那里，就仿佛是整个时间本身的化身。

　　逢魔时王。

　　他并未睁眼，但陈玄能感觉到，一道冰冷、威严、如同审视蝼蚁般的意念，已经锁定了他。

　　“闯入者。”一个宏大、古老、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直接响彻在陈玄的意识深处，带着一种天然的、不容置疑的优越感，“此乃时间之终末，非汝等蜉蝣可踏足之地。退去。”

　　陈玄站在那片虚无中，仰头看着那巍峨的身影，脸上并没有露出敬畏或者恐惧，反而像是街边遇到了一个不太好说话的老大爷，他挠了挠头，尝试着用商量的语气开口：

　　“那个……你好啊，时王老爷子？我是新来的，路过贵宝地，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逢魔时王那覆盖着面甲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那股威压似乎更沉重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悦：“区区凡人，也配与王对话？汝之存在，本身即为变数，当予以抹除。”

　　“别动不动就抹除嘛，”陈玄摊了摊手，语气依旧平和，甚至带着点无奈，“我就是觉得，你把时间线管得太死了，一点灵活性都没有。你看，那么多有趣的可能性，那么多未知的精彩，就这么被你硬生生掐断了，多可惜？能不能稍微……松一点点？给这个世界多点惊喜不好吗？”

　　“荒谬！”逢魔时王的声音如同雷霆，在这片虚无中炸响，震得那些齿轮虚影都微微颤抖，“时间自有其定轨！万物皆循法则！偏离即错误，错误即需修正！此乃吾之职责，亦为宇宙之真理！汝之妄言，亵渎时间，罪无可赦！”

　　暗金色的能量开始在他周身汇聚，散发出毁灭性的波动，整个时间尽头都开始剧烈震颤，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陈玄这个“变数”彻底碾碎。

　　陈玄看着对方那油盐不进、固执己见的样子，知道“劝说”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他叹了口气，脸上那点试图沟通的耐心也渐渐消失了。

　　“看来是没法好好聊天了。”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遗憾，但眼神却慢慢变得平静，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真理？定轨？你的眼界，也就仅限于你掌管的这一亩三分地了。”

　　他不再多言，面对那即将如决堤洪水般倾泻而来的毁灭性能量，陈玄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右手。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气势爆发，他的动作平淡无奇，宛如一个人信手拈来地抬起手，想要遮挡一下过于耀眼的阳光。

　　然而，就在他抬手的刹那，那原本如脱缰野马般咆哮沸腾、似乎能够重塑一切的暗金色能量，仿佛被投入了万载寒冰的领域，瞬间变得凝滞、停滞。逢魔时王那如山岳般巍峨的身影，猛地一僵，他感觉自己与整个时间长河的联系，被一种神秘莫测、无可匹敌的力量，强行……“掐断”了！

　　这并非是简单的对抗，亦非是普通的封印，而是一种更为本质的、近乎于“规则层面”的否定。

　　他还是那个他，力量依旧如排山倒海般庞大，可他却无法再调动哪怕一丝一毫，无法再感知时间线的任何波动，仿佛从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眨眼间变成了一个被囚禁在王座上的、形单影只的囚徒。

　　“你……你做了什么？！”那宏大古老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难以掩饰的惊怒，以及一丝……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未知的恐惧。

　　陈玄没有回答。他的五指微微收拢，仿佛虚握着什么。

　　下一刻，逢魔时王感觉到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重量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温柔而又残酷地挤压而来。他连挣扎都做不到，那足以毁灭星辰的力量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儿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巍峨的、象征着时间终焉的王座阴影，如同风化的沙雕般，开始寸寸瓦解、崩散。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物质与概念同时被抹除的寂静。

　　巨大的齿轮虚影一个接一个地暗淡、消失。暗金色的光芒迅速褪去。那充斥整个空间的恐怖威压，如同退潮般消散无踪。

　　不过眨眼之间，这片时间尽头重归混沌的虚无，只是那原本矗立着逢魔王座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

　　陈玄放下手，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眼前的一粒尘埃。

　　“都说了，好好商量不行，非要逼我动手。”他嘀咕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得意，更像是在抱怨邻居的不通情理。“这下安静了。”

　　他再次看了一眼这片空荡荡的虚无，感觉顺眼多了。至少，那些被强行固定的时间线，似乎又开始微微颤动，重新孕育出些许不确定的、充满生机的“可能”。

　　“搞定。”他拍了拍手，像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家务。然后，他的身影也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从这片时间尽头的维度中悄然消失。

　　下一刻，他已经重新出现在了涩谷那条熟悉的街道上，周围依旧是人来人往，喧嚣鼎沸。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刚才那场发生于世界根基处的、无声无息的“镇压”，没有对这里产生任何影响。

　　他深吸一口带着尾气的空气，感觉心情舒畅了不少。

　　“好了，麻烦的大家伙处理完了。”他自言自语，目光重新投向那些林立的写字楼和闪烁的霓虹，“现在，该考虑我自己的生活了。工作……到底该找个什么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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