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尴尬重逢

　　步便宜对待许若欣这位筑基期“病例”，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与严谨。

　　他先是围着昏迷的许若欣转了三圈，如同欣赏一件绝世瑰宝，嘴里啧啧有声：“筑基期修士的躯体，灵力浸润程度果然非练气期可比！这经脉韧性，这丹田容量……妙！实在是妙！”

　　随即，他便开始了他的“毒医”疗法。

　　鉴于许若欣伤势沉重，不仅灵力枯竭脏腑受创，而且经脉残留了大量幽冥鬼气，步便宜认为，常规温和手段见效太慢，必须下猛药！

　　于是，他拿出了看家本领——改良版百毒清和超级加强版五仙汤。

　　那碗“百毒清”黑得发亮，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散发出的气味已经不是刺鼻能够形容，那是一种混合了腐烂沼泽、百年老醋以及某种生物腺体分泌液的复合型气息。连习惯了步便宜实验室味道的突眼和大嘴，在帮忙熬药时都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段恒生捏着鼻子，看着步便宜小心翼翼地撬开许若欣的嘴，将那碗“墨汁”灌了进去，忍不住嘀咕：“很贵兄，你确定这玩意儿是救人的，不是直接送人去见阎王的？”

　　步便宜朝段恒生翻了个白眼，“放屁！此乃以毒攻毒之无上妙法！幽冥鬼气属阴寒邪毒，我这百毒清集百种剧毒之物精华，性烈霸道，正可中和侵蚀，激发其自身生机反抗！”

　　说来也怪，那碗“百毒清”下肚不久，许若欣苍白的脸上竟然真的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与体内的毒性（或者药性）抗争。

　　步便宜见状大喜，连忙又指挥突眼和大嘴将人抬进装满漆黑如泥，咕嘟冒泡的超级加强版“五仙汤”药浴桶中。

　　“泡着！至少六个时辰！让药力充分渗透，修复受损经脉，逼出残余鬼气！”步便宜大手一挥，如同指挥一场战役的将军。

　　铁柱好奇地凑到药浴桶边嗅了嗅，下一秒就嗷地一声窜出老远，趴在地上干呕不止，看向步便宜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仿佛在说：

　　“这玩意儿狗都嫌！”

　　毛小豆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再次提醒：“步前辈，她毕竟是玄剑宗的人……”

　　“放心！老夫心中有数！”步便宜信心满满，“筑基修士，扛造！”

　　段恒生则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不远处，一边啃着果子，一边观摩步便宜的“临床实验”，心里盘算着等许若欣醒了，该敲诈……啊不，是合理收取多少医药费和营养费。

　　在步便宜这一通猛如虎的操作下，再加上许若欣筑基期的底子确实雄厚，一天后，她竟真的悠悠醒转。

　　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许若欣缓缓睁开了眼睛。

　　初时，眼神还有些迷茫和涣散，但很快便恢复了清明与锐利。她下意识地想调动灵力，却感觉体内空空如也，经脉隐隐作痛，浑身更是软绵绵提不起丝毫力气。

　　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简陋的山洞中，身下铺着干草，身上盖着一张干净的兽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臊气的味道。

　　“你醒了？”一个略带惫懒的熟悉男声在旁边响起。

　　许若欣猛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只见一个身穿麻衣年约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不远处，手里抛玩着一个红艳艳的果子，眼神带着几分戏谑看着她。

　　这张脸……好生眼熟！

　　许若欣蹙起秀眉，脑海中飞快搜索记忆，终于想起当年家族废宅的那个年轻人。

　　“是你？！”许若欣失声低呼，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段……段恒生？”

　　她记得这个名字，更记得当年自己在这个家伙面前，因为家仇得报而情绪失控、蹲在地上掩面痛哭的尴尬场景。想想自己当时身为玄剑宗内门弟子，竟然在一个凡人面前如此失态，许若欣只觉得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但更让她震惊的是，几十年过去了，眼前这人为何容颜未改，甚至看起来比当年更加年轻有活力。而且，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让人看不透的感觉……

　　“你……修真了？”许若欣迟疑地问道，语气中带着肯定与疑惑交织的复杂情绪。肯定是修真了，否则无法解释容颜常驻。但为何自己筑基期的神识，竟有些看不透他的深浅？只觉得他气血磅礴，深不见底，却又没有明显的灵力波动外泄，古怪，十分古怪！

　　段恒生见她认出自己，嘿嘿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许仙子，好久不见啊！看来很贵……步神医的医术果然高明，这么快就让你醒过来了。”

　　他这话倒是真心实意，毕竟步便宜那套“毒医”疗法，看着实在不像能救活人的样子。

　　许若欣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内伤，忍不住闷哼一声，眉头紧蹙。

　　“别乱动。”段恒生摆了摆手，“你伤得不轻，步神医说了，得静养。话说回来，许仙子，恭喜啊！几十年不见，你都筑基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哦不，是士别几十年，得刮目几千次啊！”

　　他这话带着几分调侃，但也确有几分感慨。

　　许若欣听到“筑基”二字，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显然想起了之前那场惨烈的战斗。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看向段恒生，语气恢复了以往的清冷，但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段……道友，也恭喜你踏入修真之途。”

　　她用了“道友”这个称呼，算是正式认可了段恒生修真者的身份，尽管她依旧看不透对方。

　　两人也算是旧识重逢，虽然只是几十年前的一面之缘，但在此情此景下，倒也少了几分生疏。

　　略微沉默后，段恒生似乎想起了什么，状似无意地问道：“许仙子，说起来，当年云州城那场大战，幽冥殿和玄剑宗打得天昏地暗，我好像……在城外远远瞥见一个身影，有点像你，只是没敢确认。你当时也在云州吗？”

　　许若欣闻言，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惋惜：“当年宗门另有要务，我并未参与云州之战。待我任务结束，听闻云州……唉。”她轻轻叹了口气，“满城百姓，皆成焦土，思之令人扼腕。”

　　段恒生默默点头，心里却想：你没去就好，不然爷我还得纠结要不要把你也算进报复名单里。

　　许若欣顿了顿，似乎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那场大战的起因，便继续说道：“其实那一战，皆因武祖大墓中的一件宝物——武祖指环而起。”

　　“武祖指环？”段恒生心中猛地一跳，耳朵瞬间竖了起来，脸上却努力维持着好奇的表情。

　　“嗯。”许若欣并未察觉他的异样，解释道，“据说那指环有感应乃至探寻地下灵脉之能。灵脉于宗门而言，乃是立足根基、传承延续之本。无论是寻找福地开设山门，还是探寻矿脉开采灵石，此物都堪称至宝。因此，幽冥殿与我玄剑宗才会为争夺它，在云州附近爆发大战，却不想……武祖指环双方皆未得，反而波及无辜，酿成惨剧，实属不该。”

　　说完，她再次唏嘘不已，显然对云州城的毁灭心怀愧疚，尽管那并非她直接造成。

　　而此刻的段恒生，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卧槽，武祖指环？那个在他储物袋角落里，跟几块肉干、几本凡俗武功秘籍躺在一起吃灰的黑不溜秋毫不起眼的铁环圈圈？

　　竟然是能感应灵脉的宝贝？！

　　对于玄剑宗与幽冥殿这样的大宗门来说，这玩意儿简直就是战略级神器啊。有了它，找灵脉、挖灵石还不是跟开了雷达似的？怪不得双方要打破头去抢！

　　段恒生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一股巨大的惊喜和后怕同时涌上心头。

　　惊喜的是，自己竟然在不经意间掌握了这么个烫手山芋……啊不，是绝世宝贝！后怕的是，这玩意儿要是暴露了，别说幽冥殿，估计玄剑宗第一个就得调转枪口来抢！到时候，他这小小的西山仙府，怕是要被碾成齑粉！

　　他强行压下内心的震动，脸上带着几分感慨和遗憾的表情，“原来如此，竟是这般厉害的宝物。可惜了云州城的百姓……”

　　演技自然，毫无破绽。

　　许若欣见他如此，也只当他是为云州惨剧感慨，并未多想。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话题扯到了各自的修行上。段恒生含糊其辞，只说自己是机缘巧合得了传承，在此地隐居修炼。许若欣也简单说了说自己筑基的过程，言语间对段恒生能在这灵气相对稀薄之地修炼到让她看不透的地步，表示了一丝好奇，但出于礼貌并未深究。

　　然而，关于她为何会出现在苍梧大山，并与幽冥殿筑基长老在此死斗，许若欣却闭口不谈，仿佛那件事从未发生过。

　　段恒生察言观色，知道这其中必有隐情，或许涉及宗门机密，自己一个外人也不便多问。于是，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将这个话题忽略了过去，仿佛那场惊天动地的空中大战，只是午后的一场幻梦。

　　洞内的气氛，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和谐与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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