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蜕变

　　坠落。

　　无休止的坠落。

　　灼热的气浪舔舐着破碎的躯壳，耳边是火焰与爆炸残余的轰鸣，意识在剧痛与虚无的边缘反复沉沦。

　　玄煞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残铁，正在被恐怖的高温与狂暴的能量一点点剥离、分解。

　　引爆“源点”的反噬，远超他的预估。

　　那不仅仅是一处能量节点的爆炸，更是一种“权限”的强行中断与规则层面的剧烈冲突。

　　他这具刚刚重塑不久、尚未完全稳固的肉身，几乎在瞬间就被摧垮，经脉寸断，骨骼碎裂，五脏六腑移位甚至部分汽化。

　　若非混沌星蚀之力在最后关头自发护住心脉与识海，恐怕他已然形神俱灭。

　　即便如此，他的情况也糟糕到了极点。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宿主生命体征持续恶化……肉身崩溃度91%……神魂损伤度87%……能量储备低于3%……】

　　【启动紧急维生程序……调用残余混沌星蚀之力优先维持意识核心……】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归墟之力’侵蚀……与宿主当前状态产生未知交互……】

　　“渊”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明显的失真与杂音，显然也在之前的爆炸与规则冲突中受损不轻。

　　归墟之力？

　　玄煞那破碎的意识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是了，幽烬深渊深处，本就与葬魔渊相连，空间结构脆弱，自己引爆“源点”造成的巨大破坏，很可能撕裂了通往归墟的临时通道。

　　而自己，正坠向那里。

　　回到那个……他刚刚逃离不久的“垃圾场”。

　　讽刺，却又带着一丝宿命般的意味。

　　他试图凝聚一丝力量，控制坠落的方向，却如同蚍蜉撼树，只能任由身体被混乱的能量乱流裹挟着，冲向那未知的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那令人窒息的灼热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冰冷死寂的剥离感。

　　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片绝对的虚无。

　　归墟。

　　他回来了。

　　以这样一种近乎彻底毁灭的姿态。

　　混沌之塔早已在之前的战斗中崩解，此刻的他，只剩下一团微弱到极致、包裹着残破意识与一丝混沌星蚀本源的光点，如同浩瀚墨海中一粒即将熄灭的尘埃。

　　归墟之力如同无形的潮水，开始侵蚀这最后的“存在”。

　　比上一次更加凶猛，更加……迫不及待。

　　仿佛这片虚无，认出了他这个“逃脱者”，要将他彻底同化，弥补之前的“漏洞”。

　　【归墟侵蚀加速……意识核心稳定性持续下降……】

　　【尝试构建最低限度信息锚点……失败……能量不足……】

　　【启动最终方案……深度休眠……降低存在消耗……等待……契机……】

　　“渊”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沉寂下去，进入了某种自我保护性的深度休眠状态。

　　玄煞的最后一点意识，也在这无尽的冰冷与剥离中，缓缓沉沦。

　　他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在归墟中重塑的那一刻。

　　只是这一次，他更加残破，更加虚弱，手中也没有了可以依仗的“星核”碎片。

　　只有那源自“星枢”的数据流，以及自身那矛盾重重的混沌星蚀本质，还在做着最后的、微弱的抵抗。

　　记忆的碎片如同走马灯般在即将湮灭的意识中闪烁。

　　黑烬魔城的废墟……青魇信任的紫眸……屠铩浴血的奋战……观星殿守墓人悲凉的叹息……星蚀那毫无感情的冰冷“目光”……还有那降临的“肃正协议”带来的、令人绝望的规则碾压……

　　不甘。

　　强烈到极致的不甘，如同最后的燃料，支撑着那一点意识微光，未曾彻底熄灭。

　　他不能死在这里。

　　联邦的血仇未报，父亲的失踪未明，世界的真相未解，青魇他们还在外界生死未卜……

　　还有那高高在上的“观星者”与“系统”……他还没有……还没有……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涣散的临界点——

　　那一直沉寂的、源自“星枢”玉牌的数据流，其中一段关于“归墟本质”与“信息不朽”的残缺理论，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勐地照亮了他近乎停滞的思维！

　　“……归墟……非绝对虚无……乃信息沉淀之地……”

　　“……万物湮灭，其信息烙印不灭……于此重组……或可……新生……”

　　“……以自身信息为引……共鸣同源烙印……窃取……存在之基……”

　　以自身信息为引？共鸣同源烙印？窃取存在之基？

　　玄煞那即将熄灭的意识，勐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他不再试图抵抗归墟的侵蚀，也不再试图构建脆弱的“锚点”。

　　而是……主动地、彻底地，放开了自身那残破的信息结构，将其与周围的归墟之力，与那沉浮在虚无中的、无数被“系统”判定为“错误”或“冗余”而放逐至此的……信息残骸，进行最深层次的……接触、共鸣！

　　他要像病毒一样，入侵这片“垃圾场”！

　　以自身那独特的、融合了皇族星辰与星蚀污染的“混沌星蚀”信息特征为识别码，去吸引、去捕捉、去吞噬那些与他有着相似“错误”属性的信息残骸！

　　以此，来补充自身近乎枯竭的“存在”，来修复那濒临崩溃的意识核心！

　　这是一个比引爆“源点”更加疯狂，更加不可预测的举动！

　　如同将自己投入一个充满了未知病毒与变异细胞的培养皿，结果可能是被同化，可能是被撕碎，也可能……是诞生出某种全新的、更加可怕的怪物！

　　但玄煞别无选择！

　　嗡——！

　　当他彻底放开信息屏障的刹那，无尽的归墟之力与那些混乱的信息残骸，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疯狂涌向他那微弱的光点！

　　剧痛！

　　不仅仅是肉身的，更是意识层面的、信息层面的撕裂与重组！

　　无数杂乱无章的记忆碎片、法则感悟、能量特性、乃至一些扭曲疯狂的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他那本就残破的意识核心！

　　他看到了更多上古秘辛，感受到了更多陨落强者的不甘与怨念，也接触到了更多被“系统”标记为“禁忌”的知识……

　　他的意识在信息的风暴中剧烈扭曲、变形，仿佛随时会被这洪流冲垮、同化。

　　但他死死守住了最后一点“自我”的认知——他是玄煞，联邦的玄煞，要颠覆这“系统”的玄煞！

　　他以这点“自我”为核心，如同一个高速旋转的滤网，疯狂地筛选、吞噬着那些与自身“混沌星蚀”特性相符的信息残骸。

　　一点点的法则碎片被剥离出来，融入他那近乎崩溃的信息结构，使其变得更加复杂、更加坚韧。

　　一丝丝的同源能量被汲取，补充着他那枯竭的本源。

　　甚至，一些蕴含着古老传承或特殊天赋的信息烙印，也被他强行解析、剥离有害部分后，化为己用。

　　他的“形态”再次开始发生变化。

　　不再是最初的光点，也不再是之前的混沌之塔。

　　而是在那信息风暴的中心，一个更加诡异、更加难以名状的“结构”，正在缓缓成型。

　　那似乎是一个……不断旋转、不断自我迭代、自我优化的……“混沌星蚀旋涡”？

　　旋涡的中心，是他那一点不灭的自我意识。

　　旋涡的外围，则是无数被吸引、被吞噬、被同化的信息残骸与归墟之力，它们构成了旋涡的“物质”基础，并不断释放出混乱而强大的能量。

　　这个旋涡，仿佛一个微型的、失控的……“归墟之眼”？

　　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可以移动的……“归墟之眼”？

　　【……意识核心稳定性提升……信息完整度缓慢恢复……检测到新型存在形态生成……】

　　【初步定义：混沌归墟体（雏形）。特性：高信息兼容性，强法则抗性，可有限度操控归墟之力，存在形态不稳定。】

　　【能量储备恢复至8%……肉身重塑进程……无法启动……当前形态无需传统肉身……】

　　“渊”那带着杂音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因为能量得到补充，从深度休眠中略微苏醒。

　　混沌归墟体？

　　玄煞感受着自身这全新的“形态”。

　　没有手脚，没有五官，只有一种纯粹的、作为“信息集合”与“能量旋涡”的感知。

　　他能够更加清晰地“阅读”归墟中的一切，能够有限度地调动周围的归墟之力，甚至……能够隐隐感知到那些连接外界的、脆弱的空间节点。

　　他变得更加强大，也更加……非人。

　　但他守住了“自我”。

　　这就够了。

　　他驱动着这具新生的“混沌归墟体”，如同一个幽灵，在绝对的黑暗中缓缓移动。

　　他需要更多的“养料”，需要更快地恢复，需要……找到离开这里，重返九幽的方法。

　　青魇他们，还在等他。

　　还有那“星钥”组件，那陨星海……

　　他的“目光”（一种信息感知）投向归墟的更深层。

　　那里，似乎沉睡着一些更加庞大、更加古老，也更加……危险的“信息聚合体”。

　　其中一道，散发着令他体内星辰源初之气都为之悸动，却又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加灼热爆裂气息的……同源波动。

　　是另一块……属性不同的“星核”碎片？

　　还是……某个陨落魔神的……意识核心？

　　玄煞驱动着混沌归墟旋涡，如同一个冷静的掠食者，向着那片更加深邃的黑暗，缓缓驶去。

　　这一次的重塑，将使他彻底……脱胎换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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