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阴魄

　　冰冷的指令已然发出，毒饵沉入深潭，玄煞能做的，唯有等待。

　　等待那头身负剧毒的困兽，在无尽的痛苦与那一丝微弱到近乎残忍的希望之间，做出最终的抉择。

　　这等待煎熬人心，但他以钢铁般的意志将其压下，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下一步的筹划中——炼制那能稍微缓解痛苦、亦是加深控制的“报酬”。

　　幽魂草、寒髓枝、静心石粉。

　　三样低劣却关键的材料，如同三把钥匙，试图开启那扇名为“缓解”的门。

　　获取过程依旧充满艰辛与风险。

　　旧陵园外围阴风阵阵，需避开守陵魔卫的巡视，在累累白骨间寻找那株叶片灰白、形态扭曲的幽魂草。

　　库房废弃材料堆恶臭扑鼻，需在无数魔兽残骸碎骨中，凭借“渊”的微弱扫描指引，翻找出那几小段泛着冰蓝色泽、触手冰寒的寒髓枝。

　　药渣堆更是五味杂陈，需屏息凝神，仔细筛找那几乎与尘土无异的静心石粉末。

　　每一次外出都如同一次潜行侦察，对心神是极大的考验。

　　玄煞却乐此不疲，他将每一次都视为对自身隐匿能力和观察力的锤炼。

　　材料终于勉强凑齐，虽然品质低劣，数量稀少。

　　接下来是提纯与配比。

　　没有专业的工具，没有稳定的魔火，一切只能因陋就简。

　　陋室之内，玄煞如同一个原始部落的巫医，又像一个疯狂的炼金术士。

　　他以源初之气凝聚于掌心，产生高温，小心翼翼地将幽魂草炙烤成灰，再以能量震荡筛选出最细腻的部分。

　　他将寒髓枝置于坚硬的石臼中，用蕴含源初之气的石杵反复捶打、研磨，汲取其中那微弱的冰寒精华。

　　他将静心石粉与少许清水混合，以能量引导其沉淀分层，取最细腻的一层悬浊液。

　　每一步都粗糙不堪，效率低下，损耗巨大。

　　“渊，监控提纯过程能量变化，实时调整提纯参数，推演最佳混合比例。”

　　【指令确认……能量监控中……幽魂草灰烬活性成分提取率预估17%……寒髓枝精华析出率预估12%……静心石粉有效成分浓度过低……】

　　【…推演最佳混合比例：幽魂草灰：寒髓枝精华：静心石液= 5 : 3 : 2 （基于现有有效成分含量）……混合后预计药效：微弱（仅能产生轻微镇静效果，对魔噬之痛缓解作用小于1%）……】

　　小于1%…… 玄煞看着那少得可怜的、颜色诡异的混合物，沉默了片刻。

　　聊胜于无。

　　对于在痛苦深渊中挣扎的存在而言，即便是百分之一的缓解，或许也是甘泉。

　　他依照“渊”推演的比例，将三种处理后的材料混合在一起，再次以源初之气进行小心翼翼的调和、凝聚。

　　最终，在他掌心，形成了三粒仅有米粒大小、颜色灰黑、表面粗糙、散发着淡淡阴寒气息和草木灰味道的药丸。

　　他将其命名为“阴魄丹”。

　　名字远比实际效果唬人。

　　成丹只是第一步。

　　如何送达？

　　再次通过萘芮？

　　次数过于频繁恐引怀疑。

　　他需要一种更隐蔽、更难以追踪的方式。

　　“渊，扫描魔将府通往城外的地下排污管网或废弃通道地图（如有）。”

　　【指令确认……数据库信息残缺……基于现有建筑结构及能量流动模拟推断：存在数条废弃多年的地下通道，出口大致位于府外荒地区域……具体路径及安全性未知……】

　　废弃通道！

　　玄煞眼中一亮。

　　这或许是一条可以利用的、相对隐蔽的路径！

　　他需要亲自去探查一番。

　　然而，就在他准备筹划探查地下通道时，意识深处，“渊”的提示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

　　【…警告：检测到异常能量契约波动……源点：城外别院方向……性质：微弱、被动、非攻击性……正在尝试解析波动协议……】

　　【…解析成功……波动携带简易信息流：‘……需要……代价……’……】

　　来了！

　　青魇的回应！

　　虽然简短，充满了警惕和不情愿，但她终究还是回应了！

　　她没有选择彻底封闭或激烈反抗，而是选择了试探性的接触！

　　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代价！

　　玄煞的心脏猛地一跳，冰冷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细微的、却毫无温度的弧度。

　　鱼儿，终于咬稳了钩子！

　　他立刻收敛心神，意识高度集中。

　　“渊，模拟我的能量波动特征，以同等契约波动协议回复信息：‘代价：忠诚与服务。初次报酬：阴魄丹三粒，可稍缓噬魂之痛。置于东墙第三块松动的砖石下。’”

　　他不能立刻提出具体任务，那样会显得太过急切和可疑。

　　先以“忠诚与服务”这种模糊而充满掌控欲的要求作为代价，辅以实实在在的、微不足道的“报酬”，进一步瓦解她的心防，让她习惯这种“交易”。

　　【指令确认……模拟波动生成……信息加密……发送中……】

　　一道无形无质、却承载着冰冷契约的能量波动，如同精准的箭矢，射向城外别院。

　　接下来，又是等待。

　　等待对方是否接受这第一笔交易。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大约半时辰后。

　　【…检测到目标区域能量波动……契约波动回应：‘……可……’……】

　　【…检测到微弱能量移动迹象，指向别院东墙区域……推断：目标已取走‘阴魄丹’……】

　　成功了！

　　第一笔交易，达成！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可”字，却代表着青魇终于迈出了妥协的第一步！

　　她接受了那象征性的报酬，也默认了那模糊而沉重的“代价”！

　　玄煞缓缓呼出一口气，眼中光芒闪烁。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真正的驯化和利用，还在后面。

　　青魇必然不会立刻真心臣服，她只是在绝境中抓住一根可能有毒的稻草，暗中必然也在观察、算计、甚至寻找反制的机会。

　　但他不在乎。

　　只要交易开始，主导权就在他手中。

　　“渊，持续最高优先级监控目标区域，记录目标服用‘阴魄丹’后的任何能量、情绪、生理指标变化。

　　建立药效模型，为下一次药剂改良提供数据支持。”

　　【指令确认。监控中……】

　　【…警告：能源水平低于1%……部分高级监控模块即将强制关闭……】

　　能源！

　　又是该死的能源！

　　每一次与“渊”的深度交互，每一次远程通讯，都在疯狂燃烧着本就枯竭的能源储备！

　　深渊开采不敢频繁进行，能量收入锐减。

　　而“阴魄丹”的炼制和后续的监控，更是雪上加霜。

　　他必须尽快找到稳定、大量的能量来源，否则不仅“渊”会再次陷入沉睡，他的所有计划都将被迫停滞！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份关于“万魔坊市”的信息。

　　荻劼三日后出发…… 公开市场……鱼龙混杂……或许那里不仅有材料，还有更快获取能量的渠道？

　　比如……出售一些东西？

　　一个念头无法抑制地冒了出来。

　　他手中，不是正好有一样东西，或许能在那鱼龙混杂之地卖出价钱吗？

　　那经过第一代能量共振器提纯后的、品质远超普通下品魔晶的——魔晶碎块！

　　虽然数量不多，但以其精纯度，或许能换到可观的资源，或者直接换到能量更高的魔晶！

　　风险极大，但收益也可能极高！

　　去，还是不去？

　　玄煞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地面，眼中闪烁着计算与权衡的光芒。

　　城内是森严的等级和无处不在的压制，城外是未知的危险和可能的机遇。

　　代理人计划刚有起色，深渊能量开采亟待升级，能源危机迫在眉睫……

　　良久，他眼中的犹豫渐渐被冰冷的决断所取代。

　　蛰伏是为了积蓄力量，但当机会来临，也必须要有敢于冒险的魄力！

　　“渊，”他最终下令，“开始规划前往万魔坊市的最优路径及伪装方案。优先级：隐匿，安全。同步推演少量提纯魔晶的可能交易价值及风险。”

　　【指令确认……路径规划中……算力严重不足……推演缓慢……】

　　【…能源警告：即将跌破维持最低运行阈值……】

　　能源的警报如同催命符，更坚定了他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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