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玄冥珠碎

　　青铜鼎下的石板裂开，那只干枯的手猛地往上一抓，五指如钩，直扣鼎脚。陈九黎眼神一冷，伞尖顺势下压，狠狠挑开那手。骨头发出咔的一声脆响，像是被硬生生撬断了关节。

　　他没说话，只将桃木伞横在胸前，左手从袖中抽出三根银针，甩手钉入地面，呈三角之势围住青铜鼎。朱砂粉随之洒出，在针尖之间连成一线，泛起微弱红光。

　　“想抢东西？”他冷笑，“得先问过我这把破伞。”

　　鼎内那卷竹简还在微微颤动，旁边一张泛黄的纸页悄然滑出半寸。纸面暗红，纹路像血管一样缓缓跳动，边缘已经发黑卷曲，仿佛被火烧过又复原。空气里飘来一股味道，不是血腥，也不是腐臭，而是一种沉了很久的墨味，混着婴儿啼哭般的低语。

　　陈九黎盯着那张纸，左眼忽然一热。金纹浮现，视野瞬间变了。他看见纸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一个都在滴血，名字下面写着生辰八字和死亡时间。最上方一行大字清晰可见——“千年契约”。

　　这不是普通的契约，是用三千童魂的骨灰调墨，以阴年鬼月的雷火烙印而成。每一笔都刻着命债，每一道折痕里都藏着怨念。

　　他伸手去拿。

　　指尖刚碰上纸角，耳边突然炸开一阵哭声。不是幻觉，是实实在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他抬头，三千具童尸不知何时已全部转向他，跪在地上，头颅低垂，肩膀轻轻抖动。

　　“好冷……”

　　“我们不想死……”

　　“烧了它……可我们会消失……”

　　声音重叠在一起，却不混乱，像是排练过无数次的合唱。陈九黎站在高台中央，风吹不动衣角，但他额角青筋跳了一下。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伞面上。红绸瞬间涨满灵力，猎猎作响。左眼金纹暴涨，照得整张契约无所遁形。

　　“你们被人卖了命。”他说，“现在，我替你们撕了这张卖身契。”

　　话音落，伞尖凝聚一点赤焰。那火不红不蓝，是纯粹的白，烧起来没有温度，却让四周空气扭曲变形。这是他的阳魂之火，是前世斩鬼无数积下的业力所化。

　　他举起伞，伞尖对准契约中心，猛然刺下。

　　“以九黎之名，焚！”

　　火焰顺着纸面迅速蔓延。那纸竟像活物一般挣扎，边缘卷曲翻腾，发出尖锐嘶鸣。空中浮现出无数人脸，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全是历代闻人家主的模样，个个面目狰狞，口中怒吼：“你毁不了约定！血脉未绝，魂债仍在！”

　　火势更猛，那些脸一一炸裂，化作黑烟消散。

　　契约开始碎裂，焦黑的纸片随风扬起，转眼就成了灰烬，被祭坛上的气流卷着，洒向河面。水面顿时沸腾，冒出一个个气泡，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陈九黎收伞，喘了口气。红衣贴在背上，已被冷汗浸透。

　　可就在这时，玄冥珠毫无征兆地炸开了。

　　一声闷响，珠子从中裂开，碎片四溅。蓝光如雨落下，洒在三千童尸身上。每一具尸体都轻微震了一下，像是被电流穿过。

　　紧接着，他们同时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瞳孔，没有一丝光，整齐划一地看向陈九黎。嘴巴一张一合，声音低沉而统一：

　　“还命。”

　　三个字出口，整个祭坛剧烈晃动。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黑气从底下喷出，缠上石柱，爬上穹顶星图。原本静止的星轨开始逆转，符文逐一熄灭。

　　陈九黎后退半步，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他没回头，只将残伞横在身前，手指紧紧扣住伞柄。

　　河面轰然炸开，水柱冲天而起。一道巨大黑影破水而出，盘旋而上，形如巨蛟，通体漆黑，鳞片间渗着暗红液体。它的头颅不断变化，先是闻人承业的脸，长衫马褂，眼神贪婪；接着变成闻人父，西装笔挺，嘴角含笑；再后来是其他几张陌生面孔，都是闻家历代掌权者，每一张都带着同样的傲慢与恐惧。

　　“你烧了一张纸。”那声音从河中传来，像是千万人同时开口，“但债，还在。”

　　陈九黎抬头，红衣被风吹得鼓起。他笑了下，声音不大，却清楚传遍全场。

　　“约是你逼的，簿是你写的。今天我撕了它，看谁还能定人生死。”

　　黑影盘绕在河面上空，双目猩红。它没有立刻攻击，只是缓缓低下头，盯着祭坛上的男人。

　　三千童尸仍跪着，眼睛睁着，嘴闭着，不再说话。但他们身上的气息变了，不再是死物，而是……某种即将苏醒的东西。

　　玄冥珠的碎片落在陈九黎脚边，其中一片映出他左眼的金纹。那光芒比之前暗了许多，像是耗尽了力气。

　　他弯腰捡起一片碎珠，握在掌心。有点烫，也有点刺。

　　远处传来脚步声，很轻，像是有人正沿着光桥走来。但他没回头。他知道现在不能分神。

　　黑影张开嘴，吐出一个名字。

　　“陈九黎。”

　　他也开口，声音平稳。

　　“我在。”

　　河水再次翻涌，一圈圈波纹扩散开来。祭坛边缘的铜钱阵开始震动，一枚枚铜钱无风自动，悬浮离地。

　　童尸中的第一个，抬起了右手。

　　手指指向陈九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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