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于禁虽曾是鲍信部将，但鲍信与曹操交情深厚，

　　他归顺后自然与乐进等人亲近。

　　而后来投奔的徐晃、张辽等人，同为降将，又是同乡，

　　自然选择抱团取暖。

　　但最尴尬的，莫过于张合。

　　袁绍旧部降将并非没有，但大多境遇不佳。

　　如吕翔、吕旷、焦触、张南等人，先后战死新野、赤壁。

　　张合，已是袁营降将中混得最好的“顶流”了。

　　然而……正是这尴尬的身份，让他落得个舅舅不亲、姥姥不疼的境地。

　　其实，早在曹操收服张合时，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就已埋下伏笔。

　　汉室这艘破船尚未沉没前，

　　各路诸侯总爱以汉初功臣比拟新投麾下的将领——

　　比如荀彧，

　　曹操赞其“王佐之才”，暗喻留侯张良；

　　再如徐晃，

　　虽未比作汉初名将，却以力挽狂澜的周亚夫称其勇武。

　　可曹操对张合说了什么？

　　“将军来投，如韩信归汉！”

　　曹舒几乎能看见——

　　张合笑着率部归降，却在听到这句话时骤然凝固的表情。

　　韩信的结局谁人不知？

　　纵有通天之能，这般比喻岂非 的威慑？

　　没错，曹操就是在威慑。

　　他要张合明白：别动歪心思。

　　从此，张合在曹营的卑微打工生涯正式开启。

　　他与贾诩相似，皆因过往经历留下政审污点。

　　贾诩尚算幸运，身为无兵权的文官，

　　曹操虽不重用，却容他参议大事；

　　张合则不同。

　　四成袁营降卒唯他马首是瞻，

　　入伙最晚却手握重兵，

　　曹操怎敢让他统帅大军？

　　曹营武将如云，

　　夏侯惇、夏侯渊、曹仁等宗亲始终是心腹，

　　而张合，

　　只能被派去打最硬的仗、啃最狠的骨头。

　　曹操借此既消耗袁营旧部，又磨去他的锋芒。

　　正因如此，

　　历史上张合熬到曹舒时代才得重用——

　　非因主公垂青，

　　只因同辈老将，尽数凋零。

　　曹舒的一番话，让张合内心震动。

　　他沉默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抱拳道：

　　“末将愿倾尽所学，助公子一臂之力。”

　　“但……公子可否指点末将一二？”

　　曹舒微微一笑，示意张合附耳过来。

　　片刻后，张合怔在原地，心中如遭雷击。

　　……

　　翌日。

　　曹操正在处理政务，许褚匆匆来报：

　　“主公，张合求见。”

　　“张合？”曹操眉头微皱，心中疑惑。

　　作为主公，他深知麾下将领各有不同。

　　夏侯惇虽战功 ，却始终受他重用。

　　乐进、于禁等人，与他生死之交，自然地位稳固。

　　张辽、徐晃能力出众，赏罚分明即可。

　　唯独张合，向来低调行事，今日突然求见，必有缘由。

　　沉吟片刻，曹操对许褚道：

　　“让他进来。”

　　“喏。”

　　不多时，张合随许褚入内。

　　曹操抬眼望去，语气平和：

　　“俊义，有何要事？”

　　张合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郑重道：

　　“主公，末将愿交出七营兵权，仅保留大戟士。”

　　“啪！”

　　曹操手边的砚台骤然跌落。

　　许褚上前拾起那物件，却没有放回原处。

　　曹操神色如常，看不出情绪波动，开口询问张合：俊义近日可是身体欠安？或是家 了变故？

　　这般问话若被旁人听见，只怕要吓得魂飞魄散。这哪里是寻常问候，分明暗藏锋芒。

　　张合却因事先得了曹舒指点，早已准备妥当。他镇定答道：末将麾下七营将士，共计两万五千余人。然则这些士卒战力参差，且多有与其他将领部下交战的旧怨。若继续由末将统领，恐不利于军中团结。

　　曹操微微颔首。张合这番话确实推心置腹。自官渡之战以降，袁军降卒多愿投奔张合麾下。人心向背，自古皆然。作为最早归顺的袁军大将，张合自然成为降兵们的依靠。

　　但这恰恰是曹操不愿看到的局面。今日张合主动提及此事，曹操本欲细听。可为何偏偏选在此刻？

　　生性多疑的曹操，真正信任的不过夏侯惇等寥寥数人。他目光陡然锐利，逼视张合：俊义，告诉孤，你此举究竟为何？

　　张合掌心已被指甲掐出血痕，后背冷汗涔涔，仍强自镇定抱拳道：末将只求主公信任，以建功立业。不愿再如往日般庸碌度日。

　　曹操终究老谋深算。他悠然品了口茶，不再言语。厅中寂静得能听见针落之声。

　　良久，曹操才缓缓道：俊义所求，孤准了。另有大戟士前番对阵马超，立下大功。

　　“本相以为，大戟士的规模应当扩充。”

　　“先增至两千五百人吧。”

　　张合闻言欣喜若狂。

　　但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

　　这场豪赌，他赢了！

　　将除大戟士外的所有兵权上交曹操，正是曹舒给张合的提议。

　　对武将而言，兵权如同性命般重要。

　　曹舒这建议，无异于让张合自断臂膀。

　　但正如江湖传言：

　　欲成大事，必先割舍。

　　今日交出两万五千兵权，

　　来日必能换回数倍回报！

　　那么，曹舒为何要帮张合？

　　他可是从不做亏本买卖的机灵鬼。

　　曹操越想越觉得，

　　张合突然主动交权，

　　定是自家孙子的手笔。

　　不妙！

　　俊义要被那小子笼络去了！

　　曹操猛然醒悟。

　　又一位猛将即将被挖走！

　　......

　　校场边，

　　曹舒与张合并肩而坐，

　　观摩大戟士操练。

　　恭喜将军，

　　今后再无烦忧缠身。

　　张合摇头苦笑：

　　若非公子点拨，

　　末将至今仍执迷不悟。

　　那些袁军降卒，

　　岂是真因敬仰而追随？

　　不过是寻求庇护罢了。

　　如今卸下重担，

　　反倒一身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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