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情咒

　　时云起僵立在原地，意识如同被两股巨力撕扯的风筝，在“爱妻”的泪眼与“恩师”的厉喝之间剧烈摇摆。官袍下的身躯因极致的认知冲突而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散架。

　　“夫君，看着我，只看着我……” 卿卿的声音带着泣血的哀婉，她的身影在光晕中愈发清晰、真实，那温暖的关切几乎要化为实质，将时云起拖入那个只有彼此、没有痛苦与阴谋的“静心界”。

　　“徒儿！斩断虚妄！那红粉皆是骷髅！” 无心道长的声音如同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道韵，试图震散那惑人的温情，将时云起拉回“问道崖”的苦修之路。

　　就在这两股力量即将把时云起意识彻底撕裂的临界点——

　　异变陡生！

　　如同烛火被狂风掐灭，卿卿脸上那哀婉深情的表情瞬间凝固，紧接着，她周身那温暖的光晕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寸寸瓦解！她伸向时云起的手，在触及他官袍的前一刹那，开始从指尖向上，迅速变得 透明、虚化！

　　“夫……君……”

　　她最后的声音带着一丝未能尽诉的缠绵与某种更深沉的、仿佛计划未能得逞的 遗憾，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只激起一丝微弱的涟漪，便连同她整个人，在时云起和无心道长眼前，无声无息地彻底消散。

　　没有能量冲击，没有空间波动，就像她从未存在过一般。

　　那萦绕在耳边的温柔呼唤、那几乎要将人融化的关切眼神、那构建出“静心界”与“夫妻情深”的整个认知框架……随着卿卿的消失，轰然崩塌！

　　“呃……” 时云起闷哼一声，失去了另一股强大撕扯力的对抗，无心道长那“问道崖三十载苦修”的记忆和认知，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汹涌而至，几乎要将他淹没。他踉跄一步，捂住仿佛要炸开的头颅，官袍下的身体冷汗淋漓。

　　无心道长的惊疑

　　然而，预料中无心道长趁势巩固“真实”、斥责心魔消散的情景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时云起艰难地抬起头，看向无心道长。

　　只见这位一直以肃穆、超然形象出现的“师尊”，此刻脸上那古井无波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 裂痕。他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 难以置信 与一丝…… 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悸！

　　他死死盯着卿卿消失的那片虚空，仿佛要从中看出什么破绽，口中无意识地喃喃低语：

　　“不对……这感觉……不对……”

　　“她的消失……并非被道心驱散……也非幻象能量耗尽……”

　　“更像是……某种更高层面的 干涉……某种……权限 的收回？”

　　无心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原本以为卿卿是时云起心魔所化，或是某个敌对存在布下的陷阱。但刚才那消散的方式，完全超出了他对能量、幻术、乃至因果层面的理解范畴！

　　那是一种更接近 规则否定、存在抹除 的感觉！

　　是谁？能在他无心（自认的幕后黑手）的眼皮底下，如此轻易地、彻底地“收回”一个如此逼真、甚至能与他争夺认知锚点的“存在”？

　　难道……他自以为掌控的棋局之外，还有更高维度的执棋者？

　　这个念头让无心道长的道心，第一次产生了剧烈的动摇。他看向眼前抱着头颅、痛苦不堪的时云起，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这个徒弟……这个身负“现实锚点”的棋子，他到底牵扯到了何等恐怖的存在？自己将他视为鼎炉和钥匙，是否……从一开始就惹上了不该惹的东西？

　　时云起的残存与迷茫

　　而此刻的时云起，却无暇顾及无心的惊疑。

　　卿卿的突然消失，如同抽掉了他疯狂挣扎中的一个支点，让他在认知的混沌海洋中失去了方向。无心灌输的“问道崖三十载”记忆正在疯狂填补空白，但他灵魂深处，属于“大昭监正时云起”的那一点核心真灵，却在发出微弱的、不甘的悸动。

　　“监正……天魔……王莽……雾……” 他破碎地念着这些词汇，试图抓住些什么，但它们如同指间流沙，在“三十年苦修”的强大认知冲刷下，迅速变得模糊。

　　他看着眼前神色惊疑不定的无心道长，眼神空洞而迷茫。

　　这个人是他的师尊吗？

　　那消失的卿卿，又是谁？

　　他……到底是谁？

　　空间的夹缝开始不稳定地波动，似乎随着卿卿的消失，这一重“现实”也即将难以维持。

　　无心道长猛地回过神，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深深看了时云起一眼。他知道，必须尽快将时云起带离这个变得诡异的空间，回到他所能掌控的“现实”中去。

　　“徒儿，凝神静气！随为师……回去！” 他不再多言，拂尘一挥，一道清光卷向时云起，试图将他拉回所谓的“问道崖”。

　　而时云起，如同一个失去提线的木偶，任由那股力量牵引，眼神涣散，口中只剩下无意识的重复：

　　“我是……谁……”

　　卿卿的消失，非但没有带来解脱，反而将更深的迷雾与恐惧，种在了他和无心的心中。棋局似乎并未明朗，而是滑向了更加幽暗不可测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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