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父亲的遗物

　　莫雯·瓦尔颤抖的双手，一层层解开了那块被圣油浸透了万年的裹尸布。

　　动作缓慢，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亵渎的决绝。

　　最后的光芒阻隔层被揭开。

　　一枚暗淡无光的金属碎片，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它看起来平平无奇。

　　就是一块废铁。

　　边缘布满了爆弹枪留下的焦痕，表面坑坑洼洼，早已失去了所有的能量反应和神性光辉。

　　这就是圣徒总院长最后的底牌。

　　传说中，帝皇在与荷鲁斯最终决战时，所穿的黄金战甲上，被击碎的一块残片。

　　是帝国最神圣的遗物之一。

　　也是一件……沉默了万年的遗物。

　　无论后人用何种方式祈祷、供奉，它都再未展现过一丝一毫的神迹。

　　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沉默。

　　冰冷。

　　“证明给我看！”

　　莫雯·瓦尔的声音嘶哑，她高高举起那枚碎片，像一个溺水者举着最后一根稻草，对向王座上的泰拉妮娅。

　　她的眼中，最后的理智正在被绝望吞噬。

　　如果连这件遗物都没有反应……

　　那她万年来的信仰，她刚刚看到的一切，都将沦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个足以让她灵魂彻底崩溃的、由异端精心编织的骗局！

　　舰桥之上，空气凝固。

　　福格瑞米娅的紫瞳微微眯起。

　　安格洛尼娅握紧了战斧。

　　圣吉莉娅那双天蓝色的眼眸里，也流露出一丝紧张。

　　这是最后的考验。

　　也是最大的赌注。

　　这枚碎片的反应，将决定整个战斗修女会，是敌，是友。

　　然而，泰拉妮娅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她没有展现任何神力。

　　也没有说任何神谕。

　　她只是看着那枚黑乎乎的碎片，那双纯金色的眼瞳里，流露出一种孩子看到新奇玩具般的、纯粹的好奇。

　　以及一丝……莫名的亲切感。

　　仿佛那不是一件冰冷的武器残片，而是一块自己遗失已久的积木。

　　她光着小脚丫，从王座上跳了下来。

　　哒。

　　哒。

　　哒。

　　清脆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像是踩在莫雯·瓦尔那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

　　泰拉妮娅走到了跪倒在地的圣徒总院长面前。

　　她仰起小脸，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泪流满面的“大姐姐”。

　　然后，她伸出了自己那只白白嫩嫩的、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的小手。

　　用食指的指尖，轻轻地、点在了那枚冰冷的金属碎片上。

　　就像在触碰一颗漂亮的鹅卵石。

　　一秒。

　　两秒。

　　五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碎片依旧冰冷。

　　依旧死寂。

　　莫雯·瓦尔眼中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了。

　　最后一丝希望，也沉入了绝望的深渊。

　　是假的……

　　果然……都是假的……

　　就在她即将彻底崩溃，准备拉响与异端同归于尽的最终警报时——

　　咚。

　　一声轻微的、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心跳”声，毫无征兆地，从碎片内部响起！

　　声音很轻。

　　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莫雯·瓦尔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掌心！

　　只见，在泰拉妮娅指尖触碰的地方，那枚死寂了万年的金属碎片上……

　　亮起了一个针尖大小的、纯粹的金色光点！

　　下一秒。

　　光点爆发！

　　轰——！！！！

　　那不是光！

　　那是神迹！

　　那是亿万年前，属于人类帝皇本人，那股温暖、浩瀚、威严到足以让宇宙都为之颤抖的纯粹神性之力，如同积蓄了万年的超新星，以无可阻挡的姿态，轰然席卷了整个舰桥！

　　金色的光芒不是在照亮。

　　而是在重塑！

　　它将冰冷的金属舰桥，重塑为了泰拉黄金王座厅的宏伟穹顶！

　　它将冰冷的战术光幕，重塑为了人类帝国最光辉时代，那无数英雄矗立的史诗壁画！

　　它将冰冷的虚空舷窗，重塑为了人类第一次踏足星海时，那片充满了希望与未来的璀璨星河！

　　所有人都被这股神性之光笼罩！

　　福格瑞米娅看到了自己最初被创造时，帝皇眼中那充满期许的“完美”倒影！

　　安格洛尼娅感受到了自己还是角斗士时，帝皇投向她的、那充满“认可”与“解放”的目光！

　　圣吉莉娅更是浑身颤抖，她仿佛回到了父亲的怀抱，感受着那份最纯粹、最温暖的父爱！

　　而莫雯·瓦尔……

　　她沐浴在神光之中，泪流满面。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帝皇率领着二十位原体，征战星海的万丈豪情！

　　她看到了人类的旗帜，插遍了银河的每一个角落！

　　她看到了一个没有战争、没有谎言、没有痛苦，只有知识与真理的、光辉的黄金时代！

　　那才是她信仰的根源！

　　那才是帝国本该有的样子！

　　所有的怀疑，所有的困惑，所有的挣扎，都在这股不容置疑的、源于万年之前的神性光辉中，烟消云散！

　　被彻底粉碎！

　　“嗡——”

　　那枚金属碎片，在绽放出太阳般的光辉后，缓缓地、自动地，从莫雯·瓦尔的掌心悬浮而起。

　　它不再飞向任何人。

　　而是像一只倦鸟归巢的雏鸟，亲昵地、温柔地，环绕着泰拉妮娅的小手，缓缓飞舞。

　　它在欢呼。

　　它在雀跃。

　　它在迎接自己真正的主人……时隔万年的回归！

　　神迹，无可辩驳！

　　真相，昭然若揭！

　　“噗通——”

　　莫雯·瓦尔再也支撑不住。

　　她松开了因为激动而痉挛的五指，对着泰拉妮娅，对着那枚正在散发着无尽神光的碎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行了一个帝国最古老、最虔诚、也早已失传的五体投地叩拜大礼！

　　她华丽的头盔，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万年的坚冰，彻底融化。

　　万年的疲惫，找到了港湾。

　　万年的追寻，终结于此。

　　她用尽了一生的信仰，从灵魂最深处，发出了一声跨越了万年时光的、充满了狂喜与孺慕的呐喊！

　　那声音，不再是称呼冰冷的“神皇”。

　　而是如同一个终于找到了父亲的孩子！

　　“我的陛下……”

　　“我的……父亲！”

　　这一刻，帝国的圣徒总院长，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创世纪姐妹会座下，第一位，也是最狂热的……圣徒。

　　舰桥之上，金光缓缓散去。

　　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只有那枚重新恢复了光泽的碎片，正安静地悬浮在泰拉妮娅的面前，散发着柔和的、亲昵的光晕。

　　纪璇看着眼前这彻底臣服的一幕，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缓缓走上前。

　　走到了依旧匍匐在地、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的莫雯·瓦尔面前。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神只的威严。

　　“现在，总院长。”

　　纪璇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们是否可以谈谈，帝国的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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