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钱府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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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北京内城的灯火大多已然熄灭,唯有巡夜兵丁的灯笼如同鬼火,在寂静的街道上缓缓移动。袁承志三人在黄真的带领下,避开主干道,专走那些连月光都难以照及的背街小巷,如同三道紧贴地面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向着城东的钱府方向潜行。越靠近钱府所在的区域,气氛越发凝滞。明明已是深夜,却总能感觉到暗处投来的、如同毒蛇般冰冷的窥视目光。街道空旷得异乎寻常,连更夫都绕道而行,仿佛这片区域被无形的力量隔绝开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黄真对京城道路的熟悉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他带着袁承志和温青,并非直扑钱府正门,而是绕了一个大圈,来到了距离钱府后墙尚隔着一片杂乱民居和一条早已干涸、堆满垃圾的河道遗址附近。
“看,那边。”黄真指着河道对岸一片黑压压的、规模宏大的建筑群,低声道,“那便是钱府。那条暗渠的出口,应该就在这河道北岸的某处杂草乱石之下。”
眼前的河道宽约数丈,河床干裂,布满碎石和废弃物,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对岸的钱府高墙耸立,墙头依稀可见巡更家丁的身影晃动,墙外更是不时有穿着便服、但眼神锐利、腰际鼓囊的暗探三三两两地走过,监视着一切风吹草动。
如何在不惊动这些耳目的情况下,找到并进入那条隐秘的暗渠?
“我去引开他们。”袁承志观察片刻,沉声道。他解下背上用布包裹的金蛇剑,递给黄真,“大师兄,你与温姑娘在此等候信号。我去制造些动静,将附近的暗探引开,你们趁机寻找入口。”
“太危险了!”温青急忙拉住他的衣袖,眼中满是担忧。
袁承志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坚定:“放心,我有分寸。只是引开,并非缠斗。”他看向黄真,“大师兄,找到入口后,以三声蛙鸣为号。”
黄真知道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凝重地点了点头:“小心!事不可为,立刻撤退!”
袁承志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已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下河床,借着废弃物的掩护,迅速向钱府正门方向的区域潜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钱府正门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隐约可见火光晃动,呼喝声起,似乎有人触动了警戒!
“在那边!”
“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埋伏在钱府后墙附近的暗探们闻声,大部分都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向着骚动方向包抄合围。原本严密的监视网,顿时出现了短暂的真空。
机会!
黄真精神一振,对温青低喝一声:“走!”两人迅速滑下河床,借着夜色和杂物的掩护,沿着北岸仔细搜寻起来。
根据黄真记忆中那位老管家模糊的描述,暗渠入口应该位于一丛特别茂盛的野生枸杞之下。两人不敢点亮火折,只能凭借微弱的月光和手感摸索。河岸杂草丛生,碎石嶙峋,搜寻进展缓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远处袁承志引发的骚动似乎渐渐平息,隐约能听到暗探们悻悻的咒骂声和返回的脚步声。显然,袁承志凭借高超的轻功已然脱身,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在这里!”温青忽然低呼一声,她的手触碰到一片异常厚实、根系盘结的枸杞丛,拨开层层枝叶,后面赫然是一个被乱石半掩、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黝黑洞口!一股带着泥土腥气和陈腐味道的凉风从洞内吹出。
找到了!
黄真大喜,立刻撮唇,模仿着蛙鸣,发出了三声短促而逼真的叫声。
不过片刻,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从河床另一侧掠至,正是安然返回的袁承志。他气息微喘,但眼神依旧沉静。
“入口找到了,快进去!”黄真低声道。
袁承志当先,毫不犹豫地俯身钻入那狭窄的洞口。洞内一片漆黑,湿滑泥泞,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气味。他运起内力,夜能视物,勉强辨认出这是一条以青砖垒砌、早已废弃多年的排水渠,仅能容人弯腰前行。
黄真紧随其后,温青则咬紧牙关,强忍着对黑暗和污秽的恐惧,跟在最后。
三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渠壁冰冷湿滑,脚下不时踩到淤泥和不知名的秽物,每前进一步都极为艰难。渠内空气污浊,令人几欲作呕。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光,并且隐约传来了人声!
袁承志示意身后二人停下,自己悄无声息地靠近光亮来源。那是一个向上的出口,被一块似乎可以活动的石板盖住,光线和声音正是从石板的缝隙中透入。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外面似乎是一个房间,有两人正在低声交谈,语气充满了焦虑和疲惫。
“……老爷今日又呕血了,太医来看过,也只是摇头……再这样下去,恐怕……”一个苍老的声音哽咽道。
“忠叔,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关键是那‘赤焰茯苓’到底在哪里?!再找不到,老爷就……”另一个较为年轻的声音急切地打断,但说到后面,也带上了哭腔。
赤焰茯苓!钱府的人!
袁承志心中一动,与身后的黄真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他们找对地方了,而且钱龙锡的情况已然万分危急!
他不再犹豫,运起内力,轻轻向上托举那块石板。石板颇为沉重,但并未从外面锁死,被他缓缓移开了一条缝隙。
光线骤然增强,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陈设简单、点着油灯的下人房。两名男子正相对而坐,满面愁容。其中一人年约六旬,头发花白,面容憔悴,正是钱府的老管家钱忠。另一人则是个三十多岁的壮年汉子,是钱府的护院头领。
两人乍见地板上突然冒出一个脑袋,皆是大惊失色,那护院头领更是“唰”地拔出腰刀,厉声喝道:“什么人?!”
“噤声!”袁承志低喝,身形已如游鱼般从洞口滑出,稳稳落在房中。黄真和温青也紧随而出。
钱忠到底是经历过大风浪的,虽惊不乱,他按住护院头领持刀的手,警惕地打量着这三个如同从地底钻出、满身污秽的不速之客,沉声道:“诸位是何人?为何擅闯我钱府?”
黄真上前一步,拱手低声道:“钱管家莫惊。在下黄真,这位是袁承志袁公子,这位是浙江温家的温青姑娘。我等受水鉴先生所托,特为钱阁老送药而来!”
“送药?”钱忠瞳孔骤缩,目光瞬间落在温青紧紧抱在怀中的那个紫檀木匣上,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难道……难道是‘赤焰茯苓’?!”
“正是!”温青连忙将木匣双手奉上。
钱忠颤抖着接过木匣,打开一看,那株形如火焰、色泽赤红的茯苓静静躺在其中,奇异的药香瞬间驱散了房中的些许污浊之气。
“苍天有眼!老爷有救了!”钱忠老泪纵横,几乎要跪倒在地,被袁承志一把扶住。
那护院头领也收起了腰刀,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钱管家,钱阁老现在情况如何?此地是否安全?”袁承志冷静地问道,目光扫视着这间简陋的屋子。
钱忠抹去眼泪,强自镇定下来,语速极快地说道:“老爷情况很不好,已昏迷多日,全靠参汤吊着一口气。府外被厂卫围得水泄不通,府内……府内恐怕也有他们的眼线,我们不敢声张,连煎药都只能在老爷卧房旁的小茶房里秘密进行,由老夫亲自看守。”
他看向袁承志三人,眼神复杂:“几位能从外面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想必也非寻常人物。只是……如今府内亦是步步惊心,几位……”
他的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即便拿到了药,如何在不惊动眼线的情况下给钱龙锡服下,并且确保服药期间不被干扰,依旧是极大的难题。
袁承志沉吟片刻,决然道:“事不宜迟,请钱管家立刻带我们去见钱阁老!煎药之事,由我等护卫,绝不容有失!”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坚定力量。钱忠看着眼前这个虽然年轻、却气度沉凝、眼神锐利的少年,又看了看他身边精明干练的黄真和虽然害怕却目光坚定的温青,心中莫名地安定了些许。
“好!几位请随我来!”钱忠不再犹豫,将木匣小心揣入怀中,对那护院头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守住此处,随即带着袁承志三人,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门,沿着一条昏暗的廊道,向着钱府深处潜行而去。
廊道曲折,庭院深深。这座昔日或许车马盈门、宾客如云的阁老府邸,如今却笼罩在一片死寂与不安之中。偶尔遇到巡夜的家丁,钱忠也只是微微点头,并未多言,那些家丁看到老管家带着三个陌生面孔,虽然疑惑,却也未曾多问,显然钱忠在府中威望极高。
终于,四人来到一处僻静的独立院落前。院门紧闭,两名神色警惕的健仆守在门外。
“老爷怎么样了?”钱忠低声问道。
“回管家,老爷还是老样子,昏迷不醒。”一名健仆答道。
钱忠点了点头,推开院门,引着袁承志三人走了进去。
院落不大,正面是三间上房,此时只有东边一间亮着微弱的灯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淡薄的异样香气。
袁承志眉头微蹙,这香气……他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就在钱忠准备推开那扇亮着灯火的房门时,袁承志猛地伸手拦住了他!
“等等!”他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寂静的院落,最终目光落在了墙角一丛在秋夜中依旧开得妖艳的紫色花朵上。
那是……曼陀罗?
他心中的警兆骤然升至顶点!这异香,与那夜在残枫驿,五毒教施展“百花障”时弥漫的甜香,虽有不同,却隐隐同源!而曼陀罗本身,也具有迷幻毒性!
这钱府之内,果然暗流汹涌!恐怕他们刚刚踏入,便已被人盯上了!
“怎么了?袁公子?”钱忠疑惑地看向他。
袁承志没有回答,只是将手按在了金蛇剑的剑柄之上。剑鞘之中,那冰凉的凶兵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发出极其细微、几不可闻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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