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余波未平

　　黄真提着熟铜棍回到茅屋，脸上犹带着未散的怒气与几分懊恼。

　　“让那妖女跑了！临了又撒了一把毒蒺藜，溜得比兔子还快！”他啐了一口，将铜棍靠在墙边。

　　袁承志见他无恙归来，心中稍安，闻言亦是眉头微蹙：“桑小娥睚眦必报，性情偏执，此次未能得手，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她孤身一人敢来谷前叫阵，若非有所倚仗，便是恨意已让她失去理智。”

　　王惟中正在检查安小慧的脉象，头也不抬地冷哼一声：“冤冤相报何时了。不过这女娃子心性已入魔障，留着终是祸害。你们江湖上的打打杀杀，老夫懒得管，只是莫要再扰了我这百草谷的清净！”他语气虽硬，但手上动作不停，又取出一粒清香扑鼻的丹药让安小慧服下，助她固本培元。

　　安小慧服下丹药，气色又好了些许，她看向袁承志，眼中带着担忧：“袁大哥，你的伤……”

　　“我无碍，调息几日便好。”袁承志对她温和一笑，示意她放心，随即又看向王惟中，“前辈，我师父他……”

　　王惟中走到穆人清榻前，再次探了探脉，沉吟道：“穆老弟内伤太重，沉疴已久，又经剧毒侵蚀，虽以金针和‘九转还魂丹’吊住元气，又以‘七叶明心莲’为引化开了部分淤积，但五脏受损，经脉枯萎，非一时之功可以痊愈。接下来，需以温和药力徐徐图之，辅以金针渡穴，疏通经络，至少需静养数月，期间不可妄动真气，否则前功尽弃，神仙难救。”

　　听闻师父性命无碍，袁承志与黄真都松了口气，但听到需要静养数月，且不能动用武功，心情又沉重起来。如今江湖风波恶，华山派又刚遭重创，掌门重伤不能理事，实在令人忧心。

　　“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袁承志向王惟中深深一揖，“一切但凭前辈做主。”

　　王惟中摆了摆手：“行了，客套话就免了。穆老弟在我这儿，你们放心。倒是你们自己，伤的伤，残的残，打算如何？”

　　袁承志与黄真对视一眼。黄真道：“我需尽快返回华山主持大局。派中精英弟子此次折损不少，教主又重伤不起，山中空虚，若被宵小趁机而入，后果不堪设想。”他身为丐帮帮主，亦是华山派顶梁柱之一，此刻心系山门。

　　袁承志则道：“我需在此照顾师父，待他伤势稍稳，再作打算。而且……”他看了一眼安小慧，“小慧身体未复，也需静养。”

　　安小慧闻言，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低下头轻声道：“我……我可以照顾自己的，袁大哥你若有要事……”

　　“无妨。”袁承志温言打断，“眼下并无比师父和你康复更要紧的事。”

　　王惟中看了看几人，道：“既然如此，你们便在此住下。谷中尚有闲置的茅屋两间，可自行收拾。谷内药材充足，食物也够，只是莫要乱动我的花花草草，更不许再引来仇家！”最后一句，他瞪了袁承志和黄真一眼。

　　两人连忙称是。

　　接下来的几日，百草谷内暂时恢复了宁静。

　　袁承志内力深厚，混元功自有疗伤奇效，加之王惟中悉心诊治，几副驱寒固本的汤药下去，伤势恢复得极快，不过三五日，行动已无大碍，只是内力尚未完全恢复巅峰。他每日除了自身调息，便是守在穆人清和安小慧榻前。

　　穆人清依旧昏迷，但面色日渐好转，呼吸也越发绵长有力，显然王惟中的医治卓有成效。安小慧恢复得更快一些，已能下床缓步行走，只是身子仍虚，不能劳累。她看着袁承志忙碌的身影，眼中柔情日深。

　　黄真则利用这几日，将谷口附近仔细巡查了一遍，确认桑小娥并未去而复返，也未发现其他可疑踪迹，这才稍稍安心。但他心系华山，见穆人清情况稳定，便向众人辞行。

　　“小师弟，安姑娘，药王前辈，教主和华山派，就暂时拜托你们了！”黄真对着袁承志和王惟中郑重抱拳，“我需立刻回山，稳定局势，整顿人手，以防不测。”

　　袁承志知他所言在理，点头道：“大师兄放心，此处有我和药王前辈，必保师父周全。你一路小心，桑小娥及其背后之人恐怕不会轻易罢休。”

　　“嘿嘿，他们若敢来华山撒野，老子正好将他们一锅端了！”黄真眼中凶光一闪，随即又对安小慧笑道，“安姑娘，你好好养伤，等身子大好了，让这小子带你回华山玩！”

　　安小慧脸颊微红，轻声应了。

　　王惟中则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快走。

　　黄真不再多言，提起熟铜棍，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百草谷。

　　谷中便只剩下袁承志、安小慧、昏迷的穆人清以及性情古怪的药王王惟中。

　　日子仿佛一下子慢了下来。每日，袁承志帮着王惟中料理药田，煎煮汤药，学习一些粗浅的医理；闲暇时便陪在安小慧身边，两人说些闲话，或是袁承志演练剑法，安小慧在一旁静静观看。经历了生死大难，彼此心中那份情愫，虽未挑明，却愈发清晰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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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惟中虽嘴上嫌弃，但见袁承志悟性颇高，做事勤恳，对穆人清和安小慧更是尽心尽力，偶尔也会指点他几句医术或内力调息的法门，让袁承志获益匪浅。

　　然而，这份宁静之下，袁承志心中的隐忧并未散去。桑小娥的疯狂，五毒教的诡异，还有那背后若隐若现的黑手，都像是一片乌云，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便会降下雷霆。

　　这一日，袁承志正在溪边清洗药材，忽见王惟中皱着眉头从穆人清的茅屋中走出。

　　“前辈，师父他？”袁承志心中一紧，连忙上前问道。

　　王惟中摇了摇头：“穆老弟身体恢复尚可，只是……他心神受损极重。”

　　“心神受损？”

　　“嗯。”王惟中面色凝重，“他年事已高，此次重伤，又接连遭遇背叛、弟子惨死等打击，郁结于心，形成了极深的心魔。如今他昏迷不醒，一半是身体之故，另一半，却是他自己不愿醒来。”

　　袁承志闻言，如遭雷击。他想起师父一生刚强，将华山派看得比性命还重，如今派中精英折损，自身又落得如此境地，其心中悲愤与自责，可想而知。

　　“可有办法？”袁承志急切问道。

　　王惟中叹了口气：“药石只能医身，难医心。能否醒来，何时醒来，全靠他自己的意志。或许……有些他挂心之事，能成为唤醒他的契机。”

　　挂心之事……袁承志默默握紧了拳头。华山派，无疑就是师父最大的挂念。

　　看来，他不能一直困守在这百草谷中。待师父伤势再稳定些，安小慧身体大好，他必须出去，必须弄清楚桑小娥和五毒教背后的真相，必须为华山派扫清威胁！

　　唯有如此，或许才能给师父带来一线苏醒的曙光。

　　他望向谷外，目光渐渐变得坚定。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短暂的宁静，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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