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穷途匕见

　　晨曦刺破洞庭湖上最后的薄雾，将铁掌帮总舵那素白的灯笼与飘扬的魂幡映照得一片惨淡。袁承志带着一身露水与淡淡的血腥气，悄然回到驻地，径直前往上官毅所在的书房。

　　书房内，上官毅与孙云鹤皆在，两人眼圈乌黑，显然也是一夜未眠。见到袁承志归来，上官毅立刻站起身，目光急切地投向他，虽未开口，但那紧绷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

　　“袁长老，情况如何？”孙云鹤代为问道，语气凝重。

　　袁承志没有多言，直接将那本羊皮册取出，放在书案之上。

　　上官毅与孙云鹤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上官毅更是几步上前，一把抓起册子，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这薄薄的册子，关联着他父亲的死亡真相！

　　“此物……从何而来？”上官毅声音沙哑。

　　“从何铁手手中拿回。”袁承志平静道，并未提及交易细节，只将昨夜追踪蒙面人（班淑娴），遭遇黑衣老者（巫横山），以及何铁手最后现身惊走巫横山，并交还册子的大致经过说了一遍，同时也点明了班淑娴与巫横山的身份及可能的图谋。

　　“五仙教上任毒王班淑娴！西域玄阴教余孽巫横山！”孙云鹤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这两个名字，任何一个都代表着极大的麻烦，如今竟一齐出现，还都与老帮主之死有关！

　　上官毅死死攥着羊皮册，指节发白，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果然是他们！果然是这些妖邪之辈害了我父亲！”他猛地抬头看向袁承志，“袁长老，此物既已拿回，可能从中找到他们毒害我父亲的确凿证据，或是他们的下一步计划？”

　　袁承志摇了摇头：“我粗略看过，此册主要记载了一些偏门毒术与那‘幻心引’的炼制之法，关于上官帮主之事，并无直接记录。不过……”他话锋一转，“何铁手曾言，此册中可能隐藏着关于某个‘宝藏’的线索。”

　　“宝藏？”上官毅与孙云鹤都是一怔。

　　“是，一个可能与‘金蛇剑’相关的宝藏。”袁承志目光微凝，“班淑娴与上官帮主、桑结勾结，所图恐怕甚大，绝非仅仅掌控铁掌帮那么简单。”

　　上官毅眉头紧锁，他对于宝藏并无兴趣，但若此事关乎父亲真正的死因与仇敌的最终目的，他便不能忽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羊皮册递给孙云鹤：“孙长老，你心思缜密，烦请你仔细研读此册，看看能否找出隐藏的线索。尤其是与……与那‘金蛇’相关之处。”

　　“是，少帮主！”孙云鹤郑重接过册子，走到一旁灯下，仔细翻阅起来。

　　上官毅则看向袁承志，眼神复杂，但之前的猜疑与隔阂已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基于共同目标的凝重合作：“袁长老，接下来我们该如何？班淑娴与巫横山隐匿暗处，何铁手意图不明，敌暗我明，形势被动。”

　　袁承志沉吟道：“敌暗我明，确是不利。但他们的目标明确，无论是为了报复，还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宝藏，最终都会主动现身。我们需以静制动，外松内紧。一方面，加强总舵戒备，尤其是少帮主你的安全；另一方面，可故意放出一些消息，比如……我们已经从册子中找到了关键线索，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上官毅眼中寒光一闪，“好！就依袁长老之计！孙长老，你立刻安排下去，总舵明哨撤去三成，暗哨加倍。同时，找几个可靠的兄弟，去城中几家最大的酒楼茶馆，‘无意中’透露出去，就说我们已破解册中秘密，不日将有大动作！”

　　“老夫明白！”孙云鹤一边研读册子，一边点头应下。

　　就在这时，孙云鹤忽然“咦”了一声，手指在羊皮册的某一页上反复摩挲，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少帮主，袁长老，你们看这里……这页的羊皮质地，似乎与其他页略有不同，更厚实一些，而且……边缘的缝合处，好像有被拆开又重新缝制的痕迹！”

　　嗯？袁承志与上官毅立刻凑了过去。果然，在记载着几种罕见毒草图形的那一页，羊皮的质感确实略显异样，若非孙云鹤这等老江湖心细如发，极难察觉。

　　“拆开它！”上官毅毫不犹豫。

　　孙云鹤取出一柄锋利的小刀，小心翼翼地沿着那细微的缝合痕迹划开。随着羊皮被揭开，里面竟赫然藏着一张薄如蝉翼、颜色泛黄的丝绢！

　　三人精神大振！将丝绢取出摊开，只见上面用极其精细的笔墨，绘制着一幅错综复杂的山水地形图！图中以朱砂标注了几个醒目的记号，旁边配有寥寥数行古怪的文字，并非汉字，也非苗文，倒像是一种更古老的符号。而在整幅图的最下方，则用汉字清晰地写着一行小字：

　　“金蛇秘窟，藏于君山腹地，非钥不开。”

　　君山！洞庭湖中的君山！

　　金蛇秘窟！这定然就是班淑娴、巫横山，乃至何铁手口中的“金蛇宝藏”所在！

　　图穷匕见！一切的阴谋与杀戮，最终都指向了这洞庭湖中的君山！

　　上官毅看着那幅丝绢地图，脸上并无得到宝藏线索的喜悦，只有冰冷的恨意与了然：“原来如此……我父亲……便是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才招来了杀身之祸么……”他猛地一拳砸在书案上，木屑纷飞，“班淑娴！巫横山！我上官毅在此立誓，不将你们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孙云鹤亦是老泪纵横，咬牙切齿：“帮主……您死得好冤啊！”

　　袁承志看着那幅地图，心中亦是波澜起伏。金蛇秘窟……父亲的金蛇剑……这两者之间，果然存在着极深的关联。父亲当年，是否也曾追寻过此地？他深入苗疆，与何红药结识，是否也与此有关？

　　“少帮主，孙长老，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袁承志沉声道，“既然已知晓对方目标，我们便掌握了主动。这‘钥匙’不知是何物，但班淑娴等人定然也在寻找。我们需得抢先一步，控制君山，守株待兔！”

　　“袁长老所言极是！”上官毅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眼中杀机凛冽，“孙长老，立刻调集帮中最精锐的力量，秘密封锁君山所有出入口，水上陆上，皆要布下天罗地网！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对外，便说是为了追查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封锁搜山！”

　　“是！”孙云鹤领命，立刻转身出去安排。

　　上官毅看向袁承志，深深一揖：“袁长老，此番多亏有你！接下来的君山之事，还需仰仗长老鼎力相助！”

　　“义不容辞。”袁承志扶起他，“不过，此事需得小心何铁手。她将册子归还，未必安了好心，或许正是想借我们之手，找到秘窟入口，或是引出班淑娴等人。”

　　“我明白。”上官毅点头，“我会派人盯紧她的一举一动。如今我们在明，她在暗，正好看看她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铁掌帮这台庞大的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一道道命令悄无声息地发出，精锐的帮众化整为零，借着晨雾与各种身份的掩护，向着洞庭湖中的君山岛汇聚而去。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撒开。

　　而此刻，在岳阳城某个隐秘的角落，何铁手把玩着手中的碧玉短笛，听着属下汇报铁掌帮的异动，脸上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

　　“鱼饵已下，就看鱼儿……何时咬钩了。”

　　风云，汇聚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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