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恩师解惑

　　袁承志心中剧震，如同做错了事的孩子被长辈当场拿住，脸上瞬间血色褪尽。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将金蛇剑举过头顶，声音带着惶恐与自责：“师父！弟子……弟子未经师父允许，私探后山秘洞，得了这柄剑和……和一些武功，请师父责罚！”

　　他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师父会如何处置。私自探寻他派（虽然金蛇郎君无门无派）武功，在武林中乃是犯忌之事，更何况金蛇郎君声名狼藉，其武功更是邪异非常。

　　穆人清并未立刻说话，目光先是在金蛇剑上停留片刻，那古井无波的眼中似乎也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又看向袁承志，将他惶恐、愧疚却又带着一丝倔强的神色尽收眼底。

　　“起来吧。”穆人清的声音依旧平和，听不出喜怒。

　　袁承志不敢起身，依旧跪着。

　　穆人清走上前，并未去接那金蛇剑，只是伸手虚扶一股柔和的力道将他托起。“你能坦诚相告，便是可贵。起来说话，将经过细细道来。”

　　袁承志心中稍安，依言站起，将如何发现云台峰异状、如何寻到秘洞、见到金蛇郎君遗骸与壁上图文、以及自己最终只取了金蛇剑、记下剑法却未修习其内功、更未承诺那灭门誓言等经过，原原本本，毫无隐瞒地叙述了一遍。甚至连自己这几日尝试融合两种剑法的想法和初步实践，也一并说了出来。

　　他叙述之时，穆人清一直静静听着，未曾打断。直到他说完，林中陷入一片寂静，唯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良久，穆人清才缓缓开口，目光投向遥远的夜空，仿佛在追忆什么：“夏雪宜……金蛇郎君。此人乃是数十年前武林中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亦是最令人扼腕叹息的悲剧人物。其人性情偏激，行事但凭喜恶，快意恩仇，杀人无算，结仇遍天下。但他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其所作所为，多半源于情伤与背叛，最终为情所困，为恨所噬，落得个孤寂坐化于山洞的下场，可悲，可叹。”

　　他收回目光，看向袁承志，眼神变得深邃：“你能在巨大诱惑面前，守住本心，不修其偏激内功，不承其血腥誓言，只取其剑招技巧以为借鉴，这份定力与抉择，为师……很是欣慰。”

　　袁承志没想到师父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出言赞许，心中一块大石顿时落地，同时又涌起一股暖流。

　　“武功之道，本无正邪。”穆人清继续道，“关键在于运用之人。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金蛇剑法确属旁门，剑走偏锋，狠辣诡奇，但其对武学技巧的探索，尤其在某些特定情境下的应变，确有独到之处。你以我华山正宗心法为根基，汲取其技巧精华，补己之短，若能驾驭得当，并非坏事。”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然则，你需时刻谨记！此剑煞气极重，其中更蕴含了夏雪宜临终前的无尽怨念与愤懑，极易侵蚀持剑者心神。你如今内力尚浅，心性虽坚，却未必能完全抵御。日后施展此剑法，务必慎之又慎，非到性命攸关或惩奸除恶之时，不可轻易动用。更要时时以内家正气涤荡心神，勿使杀意蒙蔽灵台，重蹈夏雪宜之覆辙！”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袁承志凛然应道，将这番话深深印入脑海。

　　穆人清点了点头，又道：“至于你尝试融合两种剑法，想法是好的。武道一途，本就贵在融会贯通。但切记，融合非是简单拼凑，需明其理，知其所以然。你如今见识尚浅，内力未臻圆熟，强行融合，徒具其形，难得其神，甚至可能走入歧途。眼下，仍当以精研本门武功为主，金蛇剑法只作参考印证，待你日后功力深厚，见识广博，水到渠成之时，或许真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这番点拨，如同拨云见日，让袁承志之前的一些模糊想法变得清晰起来。他知道，师父为他指明了一个长远的方向，也划下了一道需要谨慎前行的界限。

　　“对了，师父，”袁承志想起一事，问道，“弟子前几日在云台峰，曾见到一位身着紫衣、武功路数诡异的少女，不知……”

　　穆人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淡淡道：“此事我已知晓。那是云南五毒教的弟子，名为何惕守，因其手段狠辣，江湖人称‘何铁手’。五毒教与我华山派素无往来，她潜入华山，目的不明，但已被为师暗中惊走。此事你无需再虑，专心修炼便是。”

　　袁承志这才恍然，原来那紫衣少女竟是五毒教的人，难怪武功如此诡异。同时也暗自心惊，师父虽在闭关，对山中动静竟依然了如指掌。

　　“好了，夜已深，回去歇息吧。”穆人清挥了挥手，“明日开始，为师亲自督促你修炼混元功。根基，永远是最重要的。”

　　“是，师父！”

　　袁承志恭声应道，心中充满了对师父的感激与敬服。这一次秘洞奇遇，因师父的及时出现与深刻点拨，非但没有成为他误入歧途的起点，反而化作了一次珍贵的成长历练。他握着金蛇剑，感觉那份冰寒似乎也不再那么刺骨，因为他心中，已有明灯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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