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重返华山

　　半月之后，袁承志与安小慧辞别了岳阳铁掌帮众人，踏上了西归华山的路途。同行的，还有伤势已好了七八成的何铁手。她并未如袁承志所提议的那般直接返回苗疆，而是以“观摩华山气象，顺道游历”为由，执意要与他们同行。袁承志念及父亲信中“照拂”之托，又见她伤势未愈，且手持螭龙令后似乎确实收敛了许多乖张之气，便也未再强拒。

　　只是这一路，气氛难免有些微妙。安小慧对何铁手始终心存芥蒂，虽不至于恶言相向，但也少有交流。何铁手则似乎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寻常旅人，一路欣赏沿途风景，偶尔与袁承志讨论几句武学医理，言辞间虽仍带着几分她特有的慵懒媚意，却不再有之前的算计与试探，反倒让袁承志有些捉摸不透。

　　袁承志心中记挂师父与华山派，归心似箭，一路快马加鞭，不出旬日，巍峨险峻的华山已然在望。

　　越是靠近山门，袁承志心中那份不安之感却隐隐加重。山道之上，往来巡哨的弟子人数似乎比他离开时更多，戒备也更为森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看来，山中似乎并不太平。”何铁手倚在马车窗边，望着远处山道上隐约可见的明哨暗卡，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袁承志眉头微蹙，没有接话，只是催动坐骑，加快了几分速度。

　　行至山门前，守山弟子远远见到袁承志与安小慧，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连忙上前行礼：“袁师叔！安师叔！你们可算回来了！”

　　“山中可是出了什么事？”袁承志翻身下马，沉声问道。

　　那弟子脸上喜色一收，压低声音道：“回禀师叔，前几日，后山发现了几名形迹可疑的陌生人窥探，被巡山师兄撞破，交手之下，对方武功不弱，虽被击退，但也伤了我们几名弟兄。黄师伯下令全山戒严，这些日子，大家都不敢松懈。”

　　又有宵小窥探？袁承志心中一沉。看来，华山派经此重创，在一些人眼中，依旧是块可以觊觎的肥肉。

　　“师父他老人家可好？”袁承志更关心穆人清的安危。

　　“掌门师祖一切安好，仍在静养。只是……”那弟子犹豫了一下，“只是掌门师祖听闻又有贼人窥山，心中忧愤，这几日精神似乎又不济了些。”

　　袁承志闻言，心中不由一紧。师父心魔初定，最忌情绪波动。

　　“我知道了。这位是何姑娘，是我们的客人，你们好生接待，不得怠慢。”袁承志指了指身后的何铁手，对守山弟子吩咐道，随即对何铁手略一拱手，“何姑娘，暂且失陪，我先去拜见师父。”

　　何铁手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目光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华山险峻的山势与森严的守卫。

　　袁承志不再耽搁，与安小慧快步向山上行去。沿途所见，弟子们虽面带忧色，但见到他们归来，皆是精神一振，纷纷行礼问候，可见他如今在华山派中的威望已然极高。

　　径直来到穆人清静养的后山小院。院中依旧清幽，只是守在院外的弟子又多了两人。

　　推门而入，只见穆人清披着一件外袍，坐于院中石凳之上，正与坐在对面的黄真说着什么。比起袁承志离开时，穆人清的气色似乎又好了一些，脸上多了几分血色，但眉宇间那化不开的沉郁与疲惫，却依旧清晰可见。黄真则是一脸凝重，显然正在汇报山中事务。

　　“师父！大师兄！”袁承志与安小慧快步上前，躬身行礼。

　　“承志？小慧？你们回来了！”穆人清见到爱徒归来，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光亮，脸上的沉郁也消散了不少，挣扎着便要起身。

　　“师父，您快坐着！”袁承志连忙上前扶住他，感受到师父手臂传来的虚弱，心中不由一酸。

　　黄真也是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袁承志的肩膀：“好小子！可算回来了！岳阳那边的事情都了了？没受伤吧？”他目光扫过袁承志，见他气息沉凝，隐有精进，眼中露出欣慰之色。

　　“劳师父和大师兄挂心，事情已然了结，弟子无恙。”袁承志简要将岳阳之行，尤其是金蛇秘窟的真相与父亲夏雪宜的安排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何铁手同来的细节，只道已与五毒教化解旧怨。

　　穆人清与黄真听得唏嘘不已。穆人清长叹一声：“夏兄……当真是一代人杰，死后亦能布局深远，了断恩怨。承志，你能得父如此，亦是你的造化。他让你承志而行，你要谨记于心。”

　　“弟子明白。”袁承志郑重应下，随即话锋一转，“师父，大师兄，方才上山，听闻又有贼人窥探？”

　　提到此事，黄真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哼道：“不错！几个藏头露尾的鼠辈，武功路数邪门得很，不像是中原门派，倒有些……西域那边的影子。被老子打伤了一个，剩下的都溜了。我怀疑，可能跟那个什么巫横山有关！”

　　“巫横山？”袁承志目光一凝。那老怪与班淑娴一同遁走，难道贼心不死，又将主意打到了华山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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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谁，如今我华山派虽伤了些元气，但也绝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黄真须发戟张，怒气勃勃，“老子已传令下去，加紧巡防，再敢来犯，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穆人清却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树欲静而风不止。真儿，承志，我华山派如今亟需休养生息，不宜再起大的争端。加强戒备即可，若无必要，莫要主动出击，以免中了他人调虎离山之计。”

　　“师父所言极是。”袁承志点头赞同。他知道师父是担心派中弟子再有无谓的伤亡。

　　“对了，承志，”穆人清忽然想起什么，看向袁承志，“你此番下山，武功似乎又有精进？为师观你气息，混元圆融，更隐有一丝冰澈之意，可是另有际遇？”

　　袁承志心中佩服师父眼力之准，便将百草谷中炼化七叶明心莲莲心，神识得以淬炼，并与混元功更深融合之事说了出来。

　　穆人清听得连连点头，眼中异彩连连：“好！好！福缘深厚，根基扎实，方能遇此机缘而不损其身！承志，你之成就，将来必定远超为师！”

　　黄真也是咧嘴笑道：“我就说小师弟是块练武的奇才！看来用不了多久，老子这华山派第一高手的名头，就得让贤喽！”

　　袁承志连忙谦逊几句。

　　几人又叙谈片刻，袁承志见穆人清面露倦色，便与安小慧一同告退，让他好生休息。

　　出了小院，黄真搂着袁承志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小师弟，你跟老子说实话，那个五毒教的妖女……是不是跟你一起回来了？”

　　袁承志知道瞒不过这位看似粗豪、实则心细如发的大师兄，只得点头承认，并将父亲信中嘱托照拂何铁手，以及何铁手手持螭龙令后态度转变之事说了。

　　黄真听完，摩挲着下巴，眼神古怪地看了袁承志一眼：“照拂？嘿嘿，小师弟，这妖女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可得小心些，莫要着了她的道儿。安丫头那边……你也得安抚好了。”

　　袁承志自然明白大师兄的弦外之音，苦笑道：“大师兄放心，我省得。何铁手此人虽亦正亦邪，但如今恩怨已了，又有父亲遗命，只要她不主动生事，我们以礼相待便是。”

　　“你心里有数就好。”黄真拍了拍他，转而神色一正，“说正事，后山那几个鼠辈，虽然被打退了，但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们窥探的方向，似乎是……后山禁地的方向。”

　　“后山禁地？”袁承志眉头一皱。华山派后山有一片区域，历来被视为禁地，据说埋藏着派中一些隐秘，寻常弟子不得靠近。

　　“嗯。”黄真点了点头，眼神锐利，“我怀疑，他们的目标，可能不仅仅是刺探虚实那么简单。承志，你回来的正好，此事，我们需得从长计议。”

　　夕阳西下，将华山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袁承志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心中那股不安之感愈发清晰。

　　看来，这重返华山的第一天，便注定无法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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