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威严的气息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火辣辣的疼痛。耳鸣如同永不消散的背景噪音，将世界包裹在一层模糊的毛玻璃之后。陆青璃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主隧道的黑暗中。

　　身后的微弱咔哒声，如同附骨之疽，不紧不慢地跟随着。它们并不急于扑上来，只是保持着一种令人崩溃的距离，提醒着她，死亡从未远离。它们似乎在等待，等待她力竭，等待她崩溃，或者…等待她走向某个既定的终点。

　　隧道持续向下倾斜，坡度越来越陡。墙壁上那种古老的联邦标记越来越少，最终完全消失。人工开凿的痕迹也逐渐被天然的岩壁取代。只有脚下粗糙铺设的金属格栅还在延续，证明这条路并非完全天然形成。格栅下的深渊吹上来的风更加冰冷，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古老而沉寂的气息。

　　“基石”在她手中安静得出奇，那冰冷的触感是她与疯狂现实之间唯一的锚点。外祖父模糊的面容，第七前哨站日志里那些绝望的字句，卡姆临死前极度恐惧的脸，还有爆炸前涌入脑海的那些不可名状的恐怖幻象…所有这些碎片在她疲惫不堪的大脑里翻滚、碰撞。

　　钥匙…归位…通道…打开…

　　它们到底要引导她去何方？这深处究竟藏着什么？

　　隧道的尽头，出现了一片断崖。

　　金属格栅道路在此戛然而止，断裂的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强行撕开。断崖之下，是无尽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而断崖的对岸，大约二十米开外，是另一片平台。一座建筑的轮廓，沉默地矗立在彼岸的黑暗里。

　　那是一座桥。

　　一座断裂的、只剩下靠近陆青璃这边短短一截桥墩的桥。粗大的、闪烁着微弱金属冷光的索缆从她脚下的断崖延伸出去，却大多在中途崩断，垂落向下方的深渊。对岸的建筑风格与她之前见过的任何先驱科技都截然不同。它更加…古老，更加非人。巨大的几何形结构，没有任何可见的窗户或装饰，表面光滑得如同黑曜石，却又隐隐流动着某种更深沉的、仿佛活物般的幽光。它不像是一座建筑，更像是一颗巨大无比的、镶嵌在岩层中的黑色晶体，或者…一个庞大无比的、沉默的棺椁。

　　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从对岸的建筑中弥漫开来，沉重得几乎让陆青璃无法呼吸。空气中的能量密度高得惊人，皮肤表面传来微微的刺麻感。这里的空间似乎都不太稳定，光线在扭曲，远处的景物看起来微微波动。

　　就在这时，她手臂上的密钥印记，毫无征兆地，再次灼热起来！

　　这一次的灼热，远超以往！仿佛有一块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了她的骨头上！

　　“呃啊！”她痛得闷哼一声，几乎跪倒在地。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基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不再是柔和的指引，而是变得激烈、尖锐，仿佛在欢呼，在共鸣，在尖叫！光芒如同实质的光柱，猛地射向对岸那座黑色建筑！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能撼动灵魂本身的嗡鸣，从对岸的建筑深处响起，如同某个沉睡了百万年的巨兽，被突然惊醒，发出了第一声带着起床气的呼吸。

　　黑色建筑光滑的表面，开始浮现出无数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发出幽蓝色光芒的几何纹路！这些纹路迅速流转、组合，最终在正对着断崖的墙面上，凝聚成一扇巨大的、散发着浓郁蓝光的“门”的轮廓！

　　门，正在打开。

　　一种混合着极致恐惧和莫名吸引的感觉攫住了陆青璃。她找到了。或许这就是外祖父终其一生寻找的地方，这就是第七前哨站日志里提到的“深井”项目的源头，这就是蚀暗如此渴望、如此疯狂想要抵达的“门”！

　　但她也引来了它们。

　　身后的咔哒声和刮擦声骤然变得急促、密集！变得更加疯狂！黑暗如同潮水般从她来的隧道里汹涌而出！那些碎骸怪物们不再缓慢逼近，而是以一种完全不顾自身损伤的速度，疯狂地扑来！它们体内的幽绿光芒炽亮到刺眼，表现出一种极致的、歇斯底里的渴望！

　　它们要冲过去！要穿过那扇门！

　　陆青璃回头看了一眼那汹涌而来的黑暗潮水，又看向对岸那扇正在缓缓开启、散发出无尽幽蓝光芒和古老气息的大门。

　　没有路了。

　　除非…

　　她的目光猛地锁定在脚下那断裂的桥索上。几根最粗的主索缆虽然断裂，但断裂的末端依旧牢牢固定在她这边的桥墩基座上，并且足够长，垂落下去，或许能够到对岸的某个凸起？

　　这是自杀！下面是万丈深渊！一旦失手…

　　一只由尖锐金属碎片构成、速度快得惊人的猎犬状碎骸第一个扑到！带着腐蚀性的唾液滴落在地，发出滋滋的声响，幽绿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手中的“基石”！

　　没有时间犹豫了！

　　陆青璃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嘶吼，将工程步枪甩到身后，用尽全身力气向断崖边缘冲刺，同时将发光的“基石”死死咬在嘴里！在最后一步踏出断崖的瞬间，她纵身一跃，双手猛地抓住了那根最粗的、垂落深渊的冰冷索缆！

　　砰！

　　她的身体狠狠撞在坚硬的岩壁上，下坠的势头几乎将她的手臂从肩窝扯脱臼！牙齿因为猛烈撞击而渗出鲜血，腥甜味弥漫口腔。她死死咬着“基石”，双手因为摩擦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染红了冰冷的金属缆索。

　　她吊在半空中，脚下是令人眩晕的无底黑暗。上方，传来碎骸们冲到断崖边缘发出的疯狂嘶鸣和刮擦声。几只试图沿着索缆爬下来追击她，但它们扭曲的肢体似乎难以抓握光滑的缆索，纷纷失足坠落，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下方的黑暗里。

　　对岸，那扇幽蓝的光芒之门已经开启了一半，门内是旋转的、无法看透的能量涡流，散发出强大的吸力。

　　陆青璃忍着剧痛，开始沿着摇摆不定的缆索，艰难地向着对岸挪动。每一次移动都耗费着她所剩无几的体力，手臂的肌肉在悲鸣，伤口撕裂般疼痛。

　　更多的碎骸聚集在断崖边，它们似乎意识到难以通过缆索，开始变得极度狂躁。突然，它们像是接到了某个统一的指令，齐齐后退。

　　然后，那粘稠的、吞噬光线的蚀暗本体，如同活物般从隧道中涌出，覆盖了断崖边缘。它没有形态，却比任何有形态的东西更加恐怖。它缓缓“流”向一根垂落的、稍细一些的辅助缆索。

　　那根金属缆索一接触到蚀暗，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它的表面迅速变得漆黑、腐败，如同经历了亿万年时光侵蚀，并且开始如同活物般蠕动、增生！漆黑的物质沿着缆索向下蔓延，速度极快，直扑吊在下面的陆青璃！

　　它要将缆索同化，变成它延伸的肢体！

　　陆青璃瞳孔骤缩，拼命加快攀爬的速度！但对岸还有近十米的距离！太快了！根本来不及！

　　漆黑的腐败已经蔓延到了她上方不远处！甚至有几缕粘稠的黑暗如同触须般分离出来，向她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她咬在嘴里的“基石”，光芒再次暴涨！与对岸那扇开启的大门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嗡——！

　　一股强大的能量脉冲猛地从门内爆发出来，如同无形的巨拳，狠狠砸在那根被蚀暗污染的缆索上！

　　咔嚓！

　　本就承受着巨大压力的腐败缆索，应声而断！

　　连同附着在其上的蚀暗，以及断崖边聚集的部分碎骸，在一阵无声的能量冲击中，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瞬间分解、消散了大半！

　　剩余的蚀暗发出一种无声的、却能让灵魂战栗的尖锐嘶鸣，猛地向后收缩，显然受到了某种克制和伤害。

　　能量的余波也冲击到了陆青璃，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松手坠落。但对岸那扇门散发出的吸力骤然增强！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将她向着那旋转的幽蓝光芒之门拖拽过去！

　　“不——！”她最后的意识，是蚀暗那充满极致愤怒和不甘的无声咆哮，以及自己如同离弦之箭般，被狠狠“扔”进了那片旋转的、未知的幽蓝光芒之中。

　　冰冷。

　　无法形容的冰冷，瞬间浸透了她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仿佛灵魂都被瞬间冻结。

　　然后是无重的漂浮感。

　　她像是在某种粘稠的、发光的液体中高速穿行，又像是静止地悬浮在时间的起点和终点。

　　眼前不再是黑暗，也不是光芒，而是无数流动的、破碎的、无法理解的图像和符号。星辰的生灭，文明的兴衰，维度的褶皱…庞杂到足以让任何智慧生命疯狂的信息流如同洪水般试图涌入她的大脑，却被“基石”散发出的微弱冰冷感勉强挡在外面，只留下一些模糊的、扭曲的倒影。

　　她感到自己在被“传输”，被“抛射”，沿着某个早已设定好的、非人的路径，去往一个无法想象的所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那包裹一切的幽蓝光芒和冰冷感骤然消失。

　　砰！

　　她重重摔落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她模糊的视野捕捉到的，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山洞…不，更像是一个被掏空了的星球内核。

　　穹顶高得无法估量，悬挂着无数巨大的、发出柔和白光的晶体，如同人造星辰，照亮了整个空间。

　　她的正前方，视野的尽头，矗立着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无比的…

　　黑色方尖碑。

　　它寂静地矗立在那里，如同亘古存在的神只棺椁，散发着一种冰冷、死寂、却又无比威严的气息。

　　而方尖碑的基座下方，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的、穿着勘探服的身影，正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
　　http://www.paoshu5.cc/book/44347/14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paoshu5.cc。泡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paoshu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