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主动出击

　　接下来的几天，是陆青璃生命中从未有过的、奇特的“平静期”。

　　她住在“博古斋”后院一间僻静的客房里。陈怀安是个细致周到的人，为她准备了齐全的生活用品，甚至还有几套合身的、符合当下年轻人审美的衣物。白天，陈怀安照常在前面店铺打理生意，偶尔有客人来，也都是些真正的古董爱好者或收藏家，气氛平和。

　　陆青璃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或者在天井中小心活动。她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基地强化的体质和年轻的生命力发挥了作用，手臂上的伤口开始结痂，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但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陈怀安找来了许多书籍和旧报纸，还有一台连接着缓慢网络的二手电脑。陆青璃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关于这个时代的一切信息。从国际形势到市井民生，从科技发展到流行文化，六十年的鸿沟在她面前缓缓弥合。她学习使用手机（陈怀安给她准备了一部不记名的廉价手机）、辨认货币、了解基本的社交规则。这个世界的光怪陆离和复杂程度，远超基地资料库里的任何描述。

　　同时，她也开始系统地翻阅陈怀安收藏的、与“门扉”项目相关的零散资料——主要是他个人的工作笔记和一些当时公开的地质学术期刊。通过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她对外祖父当年从事的工作有了更具体的了解。

　　“门扉”项目的公开名义，是研究一种在特定地质构造下产生的、罕见的能量异常现象。而昆仑山的那处遗址，被认为是这种异常现象的源头之一。陆明远是理论物理学的负责人，而陈怀安则负责勘测遗址周边的地质结构，以确定能量场的稳定性和影响范围。

　　“你外祖父是个天才，也是个理想主义者。”一次晚饭时，陈怀安回忆道，“他最初相信，这种能量如果可控，或许能带来能源革命，甚至帮助人类理解宇宙的更深层奥秘。但后来……他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忧虑。他私下跟我说，那东西不是能源，更像是一扇……不该被打开的‘门’。”

　　陆青璃默默点头。那扇“门”后，就是“观测者”。

　　“陈爷爷，您之前说，可能还有其他钥匙碎片，或者知情人流落在外。我们有什么线索吗？”陆青璃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陈怀安放下筷子，神色凝重：“线索很少，而且真假难辨。项目中断得非常突然，所有记录都被封存或销毁。我这几十年来，一直暗中留意，但也只听到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

　　他压低了声音：“有人说，当年项目首席工程师，一个叫‘老鬼’的技术狂人，可能在事故中带走了部分核心数据，隐姓埋名了。还有传言，在西南边境或者海外某些私人收藏家手里，出现过纹路奇特的金属碎片，描述和你那把‘钥匙’有些相似……但都无法证实。”

　　他顿了顿，看着陆青璃：“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知道基地现在的具体情况和动向。盲目寻找就像大海捞针。”

　　这一点陆青璃非常同意。基地就像隐藏在迷雾中的巨兽，不了解它的爪牙伸向何处，每一步都可能踏入陷阱。

　　机会在第四天傍晚悄然来临。

　　陈怀安接到一个电话，是他混迹于古玩黑市的一个“线人”打来的。对方语气神秘，说最近道上有批“新鲜货”要出手，来源很“特别”，据说和几十年前军方某个秘密工程有关，里面有些“怪模怪样的金属零件和图纸”，问陈怀安有没有兴趣。

　　“军方秘密工程”、“几十年前”、“怪模怪样的金属零件”——这几个关键词让陈怀安和陆青璃瞬间警觉起来。

　　“问清楚时间、地点。”陆青璃低声道。

　　陈怀安会意，在电话里不动声色地套话。对方似乎也很谨慎，只说明晚（周五）子时，在城西“老码头”区的三号废弃仓库，有一场小范围的“私洽会”，价高者得，过时不候。

　　老码头区是泽兰市正在拆迁改造的旧区，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这种地下交易在那里并不罕见。

　　“很可能是陷阱。”挂掉电话后，陈怀安眉头紧锁，“太巧了。我们刚需要信息，就有人送货上门。”

　　陆青璃沉思片刻：“但也可能是机会。基地丢失了我和‘钥匙’，肯定急于找回。他们可能故意放出诱饵，想引我出现。反过来，我们也可以利用这次机会，观察他们，获取信息。”

　　“太危险了！万一他们布下天罗地网……”

　　“我们不一定亲自去。”陆青璃眼中闪过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冷静，“陈爷爷，您有没有信得过、又不容易被盯上的人，可以去探探路？我们远程观察。”

　　陈怀安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泥鳅’，本名叫什么不知道，是在老码头一带混生活的流浪儿头头，机灵得很，对那片地方了如指掌。我偶尔会给他点零钱，让他帮忙留意些市井消息。让他去远远看一眼，应该不会引起注意。”

　　计划就此定下。陈怀安立刻联系了“泥鳅”，给了他一张不远不近、能观察到三号仓库入口和周边情况的“任务”，报酬丰厚。“泥鳅”爽快地答应了。

　　周五晚上，月黑风高。

　　老码头区废弃的厂房和仓库像巨大的黑影匍匐在江边，只有零星几点昏暗的光亮。咸湿的江风带着寒意，吹动着破烂的广告布和地上的废纸。

　　陆青璃和陈怀安没有待在“博古斋”，而是提前来到了位于老码头区边缘一栋废弃写字楼的顶层空房间里。这里视野开阔，能隐约看到远处三号仓库的轮廓。陈怀安准备了一个高倍率的旧望远镜，而陆青璃则集中精神，尝试将那种对能量的微弱感知延伸到极限——她想感受一下，那里是否有基地人员特有的能量波动，或者……观测者的痕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子时将近。

　　望远镜里，三号仓库附近依旧静悄悄，只有风吹过破洞的呜呜声。

　　“泥鳅”通过陈怀安给他的老旧对讲机（声音经过处理）断断续续地汇报着情况：“……没看到人……仓库门关着……旁边堆着集装箱……有只野猫跑过去了……”

　　一切正常得有些诡异。

　　陆青璃闭上眼，全力感知。城市的背景噪音很杂乱，但在三号仓库的方向，她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冰冷的“气息”。那气息带着一种非人的淡漠和秩序感，与周围环境的混沌格格不入。

　　是基地的人！他们肯定埋伏在附近！

　　她猛地睁开眼，低声道：“有埋伏！告诉‘泥鳅’，立刻撤离，远远躲开！”

　　几乎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

　　“砰！砰！”

　　两声沉闷的、经过消音的枪声，突兀地从三号仓库方向传来！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紧接着，对讲机里传来“泥鳅”一声短促的惊呼和杂音，然后便是一片死寂！

　　“泥鳅！”陈怀安对着对讲机低吼，但没有任何回应。

　　陆青璃的心沉到了谷底。出事了！对方不仅设下了埋伏，而且手段狠辣，连一个可能的眼线都不放过！

　　她立刻举起望远镜，死死盯住仓库方向。

　　只见仓库大门依旧紧闭，但旁边的阴影里，快速闪出几个穿着深色作战服、动作矫健的身影！他们训练有素地分散开，呈搜索队形，向“泥鳅”刚才可能藏身的位置包抄过去！

　　是基地的外勤行动队！他们的装备和行动风格，陆青璃在基地的监控录像里见过！

　　“我们被发现了？还是‘泥鳅’暴露了？”陈怀安声音紧张。

　　“不一定。”陆青璃强迫自己冷静分析，“他们可能只是清除外围可能的眼线。这说明他们非常谨慎，也说明……今晚的交易可能根本不存在，纯粹是个引我们现身的诱饵！”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仓库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交火声！不再是消音武器的闷响，而是自动步枪清脆的连射声、爆炸声和惨叫声！

　　望远镜里，可以看到原本扑向“泥鳅”藏身点的基地队员，突然遭到了来自侧翼集装箱堆栈的猛烈攻击！火力凶猛，而且时机抓得极准！

　　“怎么回事？黑吃黑？”陈怀安惊愕。

　　陆青璃也愣住了。还有第三方势力？

　　交火短暂而激烈。基地的行动队显然没料到会遭遇伏击，瞬间被打懵了，出现了伤亡。但他们反应极快，立刻依托掩体进行还击。双方在仓库前的空地上展开了激烈的枪战，子弹划破夜空，火星四溅。

　　借着枪口的火光和偶尔亮起的（可能是手雷爆炸引起的）短暂照明，陆青璃隐约看到，攻击基地的那伙人，穿着杂乱的服装，不像军人，但战术动作却异常彪悍老练，带着一股亡命之徒的狠劲。

　　其中有一个身影，格外引人注目。他动作快如鬼魅，在掩体间穿梭，手中的武器喷吐着火舌，精准地点射，几乎枪枪咬肉。他脸上似乎戴着面罩，看不清容貌，但那种凌厉的气势，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

　　这场突如其来的混战，完全超出了陆青璃和陈怀安的预料。

　　“我们怎么办？”陈怀安问。

　　“等。”陆青璃紧盯着战场，“鹬蚌相争。看看能不能捞到点‘渔翁之利’。”

　　战斗持续了不到五分钟，便迅速平息。基地行动队似乎吃了亏，在丢下几具尸体后，剩下的几人拖着伤员，借助烟雾弹的掩护，迅速撤离了现场。而那伙神秘的袭击者，也没有追击，而是快速打扫战场（主要是从基地队员尸体上搜走了一些装备和证件），然后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集装箱堆栈的阴影里。

　　前后不过十分钟，仓库前再次恢复了死寂，只留下几具尸体和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诡异。

　　“那伙人……是什么来路？”陈怀安喃喃道，“他们明显是冲着基地的人来的。”

　　陆青璃眉头紧锁。第三方势力的出现，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是敌是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陈爷爷，能想办法查到‘泥鳅’的消息吗？他是死是活？”陆青璃更关心那个可能因他们而遭殃的少年。

　　陈怀安叹了口气：“我试试联系他平时混在一起的人问问看。但愿那孩子机灵，躲过一劫。”

　　第二天，消息传来。“泥鳅”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常待的桥洞和废弃屋里，都没有他的踪迹。一同消失的，还有陈怀安给他的那个对讲机。

　　这个结果让陆青璃心情沉重。虽然“泥鳅”的失踪未必是死亡，但凶多吉少。这让她再次深刻体会到基地（以及那伙神秘势力）的冷酷和危险。

　　老码头的事件，像一块石头投入池塘，却没有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激起太大波澜。本地新闻只是简单报道了老码头区发生黑帮火并，警方已介入调查云云，将其归咎于普通的治安事件。

　　但陆青璃和陈怀安都知道，暗流更加汹涌了。

　　基地的行动队吃了亏，绝不会善罢甘休。而那伙神秘的袭击者，也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

　　几天后，陈怀安通过另一个非常隐秘的渠道，打听到一个模糊的消息：当晚袭击基地的，很可能是一个被称为“猎犬”的国际雇佣兵组织。这个组织行事乖张，认钱不认人，但有时也会接一些看似毫无利益可图的“私活”，背景十分神秘。

　　“猎犬”……他们为什么要攻击基地？是受雇于人，还是另有图谋？

　　线索似乎又多了一条，但前景却更加迷雾重重。

　　陆青璃站在“博古斋”后院的井边，看着井中自己模糊的倒影。经过几天的休整和信息的冲击，她脸上的稚气又褪去了一些，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和坚定。

　　老码头的事件证明，基地的搜索网正在收紧。泽兰市不再安全。“博古斋”这个据点，也可能已经暴露（至少基地知道有第三方在调查与他们相关的事情）。

　　继续留在这里，无异于坐以待毙。

　　她回到房间，摊开陈怀安找来的中国地图，目光落在了西南方向。陈怀安提到的两个线索：西南边境出现过类似钥匙的碎片，以及项目首席工程师“老鬼”可能隐姓埋名的区域，都在那个方向。

　　或许，是时候主动出击了。

　　她拿起笔，在地图上西南区域的某个点，轻轻画了一个圈。

　　那里，将是她的下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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