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未知的南岸

　　夜风掠过河面，带来潮湿的水汽与淡淡的腥气，吹散了空气中残留的毒雾与血腥。岸边，四具五毒教徒的尸体歪斜倒地，在微弱的水光反射下，呈现出僵硬的轮廓，如同被遗弃的破旧玩偶。

　　赵坤和李元强忍着翻涌的胃液和指尖触及冰冷尸身的战栗，在那几具逐渐僵硬的躯体上匆忙摸索着。他们的动作笨拙而慌乱，每一次触碰都像被毒蝎蜇刺般迅速缩回，又不得不再次伸出。黑暗中，视觉受限，其他感官便被无限放大——衣料的摩擦声、金属饰物的冰冷、还有那逐渐弥漫开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死亡气息，几乎要将他们逼疯。

　　“找…找到了这个…”李元声音发颤，从那名金丹中期修士的内衬里摸出一块与之前相似的黑色毒蛇木牌，只是花纹更为复杂，似乎地位更高。他还摸出了几个颜色诡异的小瓷瓶和一小袋灵石。

　　赵坤也从另一人身上找到些许零碎杂物和另一块木牌，他甚至不敢细看瓷瓶里装的是什么，一股脑地塞进一个布袋里，递给陆青璃。

　　陆青璃接过布袋，灵识粗略一扫，并未发现特别有价值的信息。这些物品除了证明对方确是五毒教中人，且此行目的明确为夺宝之外，并无指向其更深意图或与血狼帮关联的线索。她将布袋收起，目光再次投向湍急的河面。

　　黑水河浪涛汹涌，河水在夜色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墨黑的深色，唯有撞上礁石或河道转弯处，才溅起一片片模糊的白沫。水声轰鸣，震耳欲聋，掩盖了林间的其他声响，却也让人心绪不宁。

　　“必须过河。”陆青璃声音清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沿河下行，应能找到出路。此地不可久留。”

　　方才的战斗动静不小，血腥味也可能随风飘散，继续留在北岸，无异于坐等下一波敌人。

　　赵坤和李元看向那咆哮的河水，脸上顿时没了血色。

　　“陆…陆姑娘，这河如此湍急，又没有舟筏，如何能过？”赵坤声音干涩，“我等修为，虽能短暂踏水，但在这等急流中，只怕顷刻间就会被冲走，若再遇上水中妖兽…”

　　李元更是连连点头，望着那墨黑色的河水，仿佛那里面藏着无数噬人的怪物。

　　陆青璃蹙眉。他们所言非虚。强行渡河，风险极大。她自己或许尚可凭借身法和灵力勉强一试，但要带上这两个惊魂未定、修为有限的累赘，几乎是 iossible。

　　她的目光沿河岸上下扫视，试图寻找可能存在的浅滩、礁石群或者河道收窄之处。

　　然而，就在她凝神观察之际，怀中那盏青铜灯盏，再次传来了异动。

　　这一次，并非应对邪气或毒雾时的灼热或温凉，而是一种极其轻微、却带着明确指向性的牵引感。

　　仿佛灯盏之内那点微弱的火星，受到了河对岸某种存在的隐隐共鸣！

　　这种共鸣感极其细微，若非她与灯盏之间已建立起初步的玄妙联系，绝难察觉。它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穿透轰鸣的水声与黑暗，遥遥指向南岸的某个方向。

　　陆青璃心中猛地一动。

　　星枢阁遗物之间的感应？对岸有另一件遗物？还是…与那位留下灯盏的师尊有关的事物？

　　无论如何，这指向明确的感应，无疑证实了南岸确有蹊跷，或许就是生路所在！

　　必须过去！

　　决心已定，她不再犹豫。

　　“跟紧我。”她冷声对赵李二人道，语气不容置疑，“能否活命，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说罢，她不再看那两人绝望的表情，身形一展，率先沿着河岸向上游疾行。她记得方才在高处时，似乎瞥见上游某处河道略窄，水中似有巨大礁石凸起，或可借力。

　　赵坤和李元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恐惧与无奈，但留下更是死路一条，只得咬牙拼命跟上。

　　逆流而上数百米，水声愈发震耳欲聋。果然，前方河道收束，两岸崖壁陡然靠近，水流更为湍急，如同沸汤。而在那白沫翻涌的河心，数块黝黑的巨大礁石顽强地突出水面，如同巨兽的獠牙，在激流中时隐时现。

　　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陆青璃驻足岸边，仔细观察着礁石的分布与水流节奏。这些礁石并非静止，而是不断承受着巨浪冲击，表面光滑无比，且水下部分必然暗流汹涌，踏足其上的难度与风险极大。

　　她深吸一口气，体内《星枢秘典》灵力运转至极限，灵识提升到巅峰，计算着最佳的时机与落点。

　　“我先过。你们看准我的落点，依次跃过。若落水，生死由命。”

　　话音未落，她看准一个浪涛稍歇的间隙，足尖猛地一点岸边岩石，身形如轻燕般掠出，精准地落向第一块凸出水面较高的礁石！

　　就在她足尖即将触碰到那湿滑礁石的瞬间——

　　“吼——！”

　　一声低沉暴戾、绝非水声的咆哮，猛地从脚下湍急的河水中炸响！

　　哗啦！！！

　　水花轰然炸开！一道巨大的、布满漆黑鳞片的狰狞背脊猛地破水而出，正好位于陆青璃落脚的那块礁石之后！一张血盆大口张开，满嘴匕首般的惨白利齿，带着浓烈的腥风，狠狠向上噬咬而来！

　　潜伏的水妖！而且时机抓得极其刁钻，正好在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处半空无处借力的绝杀时刻！

　　岸上的赵坤和李元吓得肝胆俱裂，失声惊叫：“小心！”

　　陆青璃临危不乱，眼中寒光一闪。她早已料到河中必有凶险，却没想到这妖兽如此狡猾，竟懂得利用礁石埋伏突袭！

　　千钧一发之际，她强行扭转身形，左手猛地向下方拍出一掌！

　　嘭！

　　雄浑掌风轰击在水面，炸起巨大水花，反推力推得她身形向上拔高数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一咬！

　　同时，她右手残剑毫不犹豫向下疾刺！

　　噗嗤！

　　剑罡凌厉，精准无比地刺入那妖兽露出水面的眼眶附近！

　　“嗷呜——！”那妖兽发出一声痛苦狂怒的嘶吼，猛地缩回水中，翻滚起巨大的浪花，墨黑的河水瞬间涌出一股污血。

　　陆青璃借势足尖在那妖兽背脊上一点，再次腾空，稳稳落在了第一块礁石之上。河水汹涌，冲击着礁石，溅起冰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衣摆。

　　她持剑而立，冷眼扫视着重归汹涌、却暗藏杀机的河面。那妖兽受创，并未立刻再次攻击，但显然并未远离。

　　“过！”她回头，对岸上几乎吓傻的两人喝道。

　　赵坤和李元如梦初醒，看着那再次变得危机四伏的河道，脸色惨白如纸。但看到陆青璃已然成功抵达第一处落脚点，求生的欲望终究压倒了恐惧。

　　赵坤一咬牙，看准陆青璃方才的路线和时机，大吼一声，拼命跃出！

　　他修为比李元稍高，心性也稍稳，虽身形踉跄，但有惊无险地落在了陆青璃所在的礁石上，只是脚下湿滑，险些摔倒，被陆青璃一把扶住。

　　轮到李元，他早已双腿发软，望着那咆哮的河水和水下隐约可见的庞大黑影，几乎要崩溃。

　　“快跳！”赵坤急得大喊。

　　李元闭上眼睛，尖叫着奋力一跃！

　　然而，或许是因恐惧导致发力不准，或许是跃出后看到水下那道再次悄然浮现的巨大阴影而心神失守，他的落点明显偏了，并非朝向礁石，而是直奔礁石旁那湍急的深水区！

　　“不——！”李元绝望地挥舞着手臂。

　　陆青璃眼神一厉，毫不犹豫，猛地探身，手臂疾伸，精准地抓住了李元挥动的手腕！

　　但李元下坠的冲力极大，加之水流吸力，陆青璃脚下又是湿滑的礁石，竟被带得一个趔趄，两人同时向水中滑去！

　　就在这危急关头——

　　陆青璃怀中，青铜灯盏再次爆发出灼热感！

　　那股温凉气流并非涌向她自身，而是顺着她的手臂，急速涌向被她抓住的李元！

　　同时，灯盏自身微光一闪，那点苍白火星似乎跳动了一下。

　　下一瞬，正从水下无声无息张开巨口、准备将两人一同吞噬的那头鳞甲水妖，仿佛被某种无形的、令它极度厌恶和恐惧的气息灼伤了一般，发出一声短促的惊惧低吼，竟猛地缩回头，摆尾迅速潜入深水之中，放弃了这到口的猎物！

　　陆青璃趁此机会，腰腹发力，低喝一声，硬生生将李元从坠落的边缘拽了回来，甩到礁石上。

　　李元瘫在礁石上，浑身湿透，吓得魂不附体，大口呕吐着河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坤也是冷汗淋漓，后怕不已。

　　陆青璃站稳身形，看了一眼恢复汹涌、却暂时没了妖兽踪迹的河面，又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已恢复平静的灯盏。

　　它又一次救了她。不仅驱退了水妖，那涌入李元体内的微弱气流，似乎也暂时驱散了他的部分惊惧，让他没有彻底崩溃。

　　“走！不要停！”陆青璃没有丝毫停顿，看准下一块礁石，再次跃出。

　　赵坤连忙拉起瘫软的李元，紧跟其后。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加之那水妖似乎被灯盏气息惊退，不敢再轻易靠近，后续的跳跃虽有惊却无大险。数息之后，三人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南岸。

　　踏上坚实土地的瞬间，赵坤和李元几乎虚脱，直接跪倒在地，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仿佛刚从鬼门关爬回来。

　　陆青璃则立刻转身，持剑警惕地望向河面及对岸的林地，确认没有追兵或新的危险。夜风吹拂着她湿漉漉的衣袂，带来丝丝凉意。

　　怀中的灯盏，那指向性的微弱牵引感再次变得清晰起来，明确地指引着南岸的某个方向。

　　她收回目光，看向南岸的环境。这里地势似乎更为陡峭，林木不如北岸茂密，却更多嶙峋怪石。

　　“休息片刻，立刻出发。”她声音冷静，没有丝毫渡过险境的喜悦，“我们还未脱离危险。”

　　未知的南岸，灯盏的指引，前方等待他们的，又将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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