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褐石别墅内的激辩

　　十二月的纽约，寒意渐浓。这天晚餐前，周陌接到了导师格林教授的电话。

　　“Michael，明天晚上有空吗？来家里坐坐，有个小范围的聚会，聊聊天。”格林教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当然有空，教授。需要我带点什么吗？”周陌立刻应允。

　　“人来了就好，不过如果你有好酒，可以带一瓶来助兴。”格林教授笑道。

　　“好的，明天晚上见。”

　　挂了电话，周陌若有所思。格林教授亲自打电话邀请，且语气不像寻常学术沙龙那般随意，这次聚会恐怕不简单。他让沈弘管家从酒窖里选了两瓶不错的波尔多红酒准备好。

　　次日晚，周陌乘坐卡洛斯驾驶的车辆，由赵铁柱陪同，来到了上东区格林教授那栋雅致的褐石别墅。按下门铃，衣着得体的老管家开门，显然早已得到吩咐，恭敬地将周陌引了进去。

　　客厅内壁炉烧得正旺，驱散了冬夜的寒冷。柔和的灯光下，已经坐了六个人。除了格林教授，还有三位是周陌之前在不同场合由教授引荐认识的：一位是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前财政部高级官员威廉姆斯先生；一位是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美联储资深顾问戴维斯博士；另一位则是身材微胖、眼神锐利的布鲁金斯学会高级研究员约翰逊先生。另外两位则是生面孔，一位是穿着海军陆战队便装、坐姿笔挺、神色严肃的中年男子，另一位则是气质精干、像是企业高管模样的人。

　　“Michael，你来了。”格林教授笑着起身迎接，接过周陌带来的红酒，递给管家，“正好，我们刚开始。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罗伯特·米勒将军，这位是通用动力的高级副总裁，查尔斯·福斯特先生。”

　　周陌与众人一一握手问候，态度不卑不亢。他能感觉到，那位米勒将军和福斯特先生打量他的目光中带着审视，但更多的是好奇。

　　众人重新落座，壁炉旁的矮几上摆放着雪茄和威士忌，气氛看似随意，却透着一种精英圈层的凝重。话题正围绕着今天下午里根总统在曼哈顿喜来登中心酒店向国会荣誉勋章协会发表的讲话展开。

　　“……总统先生再次强调了强军和应对全球挑战的决心，尤其是在格林纳达行动之后，这无疑给国防承包商们打了一剂强心针。”通用动力的福斯特先生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军费开支的增加是必然的，”米勒将军声音沉稳，带着军人特有的直接，“但钱要花在刀刃上，我们需要更先进的装备和技术来应对苏联的威胁，而不是简单地堆砌数量。这次讲话，也是对军队士气的一种提振。”

　　前财政部官员威廉姆斯则微微蹙眉：“强军是必要的，但巨大的财政赤字也是现实。如何在保证国家安全与控制赤字之间找到平衡，是摆在面前的难题。减税政策刺激了经济，但收入减少，开支增加，这笔账不好算。”

　　美联储的戴维斯博士推了推眼镜：“货币政策同样面临压力。通胀虽然得到控制，但联邦基金利率依然维持在高位，这对企业投资和房地产市场都是压制。总统的讲话偏向鹰派，可能会影响市场对长期利率的预期。”

　　布鲁金斯学会的约翰逊研究员则将话题引向更广的层面：“不仅仅是军事和财政，总统的讲话基调反映了整个外交政策的转向，更加强硬，更注重实力地位。这对我们与盟友的关系，与对手的博弈，都会产生深远影响。国内的制造业外流、工会力量削弱的问题，也在这种宏观背景下显得更为复杂。”

　　周陌安静地坐在一旁，聆听着这些身处不同位置、掌握不同资源的精英们的讨论。他们的话语，如同拼图的一块块碎片，勾勒出当下美国政治、经济、军事交织的复杂图景。他脑海中，爵门传承的纵横术与对现代政治经济运作的理解相互印证，飞速分析着每一句话背后的深意和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

　　这时，格林教授将目光投向周陌，微笑着开口：“Michael，我们这些老家伙在这里纸上谈兵，你也听了半天了。你这个年轻人，站在市场和投资的角度，对今天的讲话和当前的局面，有什么看法？你觉得，这对未来的经济走向，意味着什么？”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周陌身上。米勒将军的眼神带着探究，福斯特先生则略显怀疑，其他几位则更多是出于对格林教授眼光的信任而产生的兴趣。

　　周陌知道，这是融入这个圈子，展示自身价值的关键时刻。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轻放下手中的水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众人，仿佛古时的策士在权衡局势。他运用爵门话术，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和安抚力，让在场的人不自觉地更加专注。

　　“感谢教授和各位前辈给予机会。”周陌开口，语气沉稳，“总统先生的讲话，无疑为当前复杂的国际国内形势定下了一个清晰的基调——力量与信心。这确实是‘强心针’，但在我看来，解读这剂‘强心针’的后续效应，可能需要从几个不同的层面来看。”

　　他略微停顿，组织着语言，既要展现洞察，又不能过于惊世骇俗：“短期来看，正如福斯特先生和米勒将军所言，国防相关领域会直接受益，订单、股价可能都会有积极反应。市场情绪会受到提振，美元作为政治军事强权的象征，也可能因此获得支撑。”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深邃，“从中长期看，这剂‘强心针’的‘代谢’过程，或许更值得关注。庞大的军费开支，结合减税政策，意味着财政赤字短期内难以改善，甚至可能加剧。这会不会在未来某个时刻，反过来制约其他领域的公共投资，或者迫使货币政策做出更艰难的取舍？就像戴维斯博士担忧的利率问题。”

　　他没有直接给出结论，而是引导思考：“另一方面，强硬的外交姿态，在展现力量的同时，也可能带来地缘政治风险的溢价。资本是趋利避害的，这种不确定性本身，就会影响全球资本的流向和风险定价。对于深度参与全球市场的美国企业，尤其是跨国公司，这意味着更复杂的运营环境和潜在的成本上升。”

　　他的分析，将军事、政治、财政、货币、市场风险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初步的闭环，既肯定了眼前的利好，又点出了潜在的远忧，显得既务实又有前瞻性。他没有使用任何复杂的金融术语，而是用平实的语言，勾勒出宏观图景下的潜在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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