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心魔试炼

　　灵霄府的废墟，死寂而辽阔。暗红色的锈迹覆盖万物，如同凝固的血痂，记录着一场遥远年代惊世之战的惨烈。林凡在苏妙的搀扶下，与“星尘”一同，向着那远处巨大的穹顶结构艰难前行。每走一步，脚下破碎的金属构件便发出不堪重负的**，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悲壮。

　　“星尘”悬浮在前，复眼红芒如同探照灯，扫描着前路，规避着那些隐晦的空间褶皱和依旧散发着危险能量波动的残骸。“根据锈核传递的零散信息与环境结构分析，前方穹顶区域应为灵霄府核心——‘传承圣殿’所在。能量屏障残余强度：百分之三点七，可通过。”

　　林凡微微点头，他的大部分重量都倚在苏妙身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不再涣散。锈核持续传递来的温润力量，正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他近乎崩碎的道基，那源自本源的“锈蚀”真意，与他识海中的【天道残骸】交融，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感悟，反而在虚弱中更精进了一层。只是，肉身与神魂的创伤，非一时半刻能够痊愈。

　　苏妙小心地扶着他，避开一处突兀翘起的锋利金属板。她的目光扫过周围，清冷的眸子里映着这片文明的坟场，心中五味杂陈。这就是先贤们抗争的终点吗？如此决绝，如此……悲凉。她不由想起自身，想起苏家那场突如其来的灭门惨祸，鲜血染红了庭院，亲人的呼喊声仿佛还在耳边。仇恨，如同冰封下的暗火，从未熄灭。

　　就在她心神因这环境与回忆而微微摇曳的刹那，脚下似乎踩中了一块与周围颜色略有差异、布满细微孔洞的金属板。

　　“咔哒。”

　　一声极轻微、却仿佛直抵灵魂的机括声响起。

　　“警告！检测到高维心灵波动激活！目标锁定：苏妙！”“星尘”的警报声尖锐响起，但已然不及。

　　嗡——！

　　以苏妙为中心，周围数十丈的空间骤然扭曲！并非物理上的变形，而是光影、声音、感知的彻底颠覆！废墟景象如同褪色的画布般剥落、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她刻骨铭心、无数次在梦魇中重演的场景！

　　不再是灵霄府的死寂，而是……青云宗山下，苏家府邸，那个血流成河的夜晚！

　　皎洁的月光（那轮尚未被林凡点破真相的月亮）冰冷地洒落，映照着她熟悉的家园。只是此刻，亭台楼阁在燃烧，假山回廊间伏尸处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手持滴血长剑、面容笼罩在黑袍下的身影，正一步步走向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年幼的自己！看到了父母挡在身前，被凌厉的剑气撕碎！看到了族老们燃烧金丹自爆，试图阻敌，却如同螳臂当车……

　　“不……爹！娘！”苏妙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冰魄剑瞬间出鞘，剑气不受控制地勃发，却不是攻向幻象，而是因为她心神剧震，灵力已然紊乱！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无助的女孩，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巨大的悲痛与仇恨如同冰锥，狠狠刺穿她的心脏，几乎要将她的神魂冻结。

　　“是问心阵！逆天盟用以考验道心、淬炼神魂的古老阵法！”“星尘”急速分析着，“阵法直接作用于神魂记忆，挖掘内心最深的恐惧与执念！强行破除会损伤她的神魂！”

　　林凡在阵法启动的瞬间就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推了出来，他眼睁睁看着苏妙陷入那片由她自身记忆构筑的炼狱，看着她清冷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底下血淋淋的伤口。他看到她持剑的手在剧烈颤抖，眼中不再是平日的坚毅，而是破碎的痛苦与几乎化为实质的疯狂杀意。

　　“毁灭……都要毁灭！杀！杀了你们！”苏妙嘶吼着，冰魄剑狂乱地挥舞，道道寒气四射，却只是在幻境中徒劳地劈砍，她的气息越来越不稳定，眉心甚至隐隐浮现一丝黑气，那是心魔滋生的征兆！

　　不能让她沉沦下去！林凡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深吸一口气，不顾自身伤势，强行催动识海中与锈核建立的联系，将一股精纯的“锈蚀”真意包裹住自身神魂。

　　“星尘，维持我肉身稳定！”

　　话音未落，他闭上双眼，神魂化作一缕暗沉流光，如同逆流的鱼，猛地撞入了那片由苏妙心记忆构筑的、血腥而绝望的幻境之中！

　　场景变换，林凡出现在燃烧的苏家庭院。他看到了那个沉浸在无边痛苦中、几近疯狂的苏妙，她正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黑袍幻影，即便知道是假，也要与之同归于尽。

　　“苏妙！”林凡大喝，声音中蕴含着“锈蚀”真意，试图震醒她。

　　然而，陷入心魔的苏妙恍若未闻，眼中只有仇恨的火焰。

　　林凡不再犹豫，身形一闪，挡在了她和那个黑袍幻影之间。他没有攻击幻影，而是猛地伸出手，一把握住了苏妙那持剑的、冰冷而颤抖的手！

　　“看着我！苏妙！”林凡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暮鼓晨钟，穿透她耳边的厮杀与哭嚎，“看着我！”

　　苏妙挣扎着，眼中的疯狂与痛苦交织，但在触及林凡那双沉静却仿佛燃烧着锈火的眼睛时，动作微微一滞。

　　“这些都是过去！是已经发生的悲剧！”林凡紧紧握着她的手，不容她挣脱，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看看这里！除了死亡和毁灭，还有什么？就算你把这幻影撕碎千万遍，你的族人能复活吗？你的家能重建吗？”

　　苏妙浑身剧颤，泪水混合着血污滑落，声音哽咽：“可是……仇恨……我忘不了……我要报仇！”

　　“报仇？”林凡的声音斩钉截铁，“真的报仇，不是毁灭他们给你的一切，然后用毁灭来回敬！那是把自己也变成只会带来毁灭的兵器，最终坠入无尽的黑暗！”

　　他环视这片燃烧的庭院，声音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冷静：“你看看这灵霄府！逆天盟的先贤们，他们拥有毁灭星辰的力量，他们选择了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结果呢？这里就是答案！一片废墟！文明的坟墓！”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苏妙濒临崩溃的心防上。

　　“真正的报仇，是记住这份痛，但不要让仇恨吞噬你的本心！是毁掉施加痛苦的根源，这没错！但更重要的是——”林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开创未来的决绝，“是在废墟之上，重建属于我们的秩序和家园！是让这样的悲剧，不再重演！是让光明，驱散他们带来的黑暗！这才是对逝者最好的告慰，对仇敌最有力的反击！”

　　他用力握紧她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和信念传递过去：“毁灭很简单，重建才艰难！苏妙，你的路，不该止步于毁灭！跟我一起，走出去！去重建！去开创！”

　　“重建……开创……”苏妙喃喃自语，眼中的疯狂血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以及迷茫深处，一丝被点燃的、微弱的希望之光。她看着林凡，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信任与期待，看着他即便自身重伤，也要闯入这心魔炼狱来拉她一把的决绝。

　　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炽热的烙铁，坚冰开始融化。

　　她周身的狂暴气息逐渐平息，颤抖的手也慢慢稳定下来。她再次看向这片幻境，目光不再全是痛苦与仇恨，多了一丝审视，一丝……超越。

　　“你说得对……”她轻声说，声音沙哑却清晰了许多，“沉溺于毁灭……只会让亲者痛，让这虚假之天背后的黑手称心如意。真正的强大，是背负着过去，却依然能走向未来。”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幻境开始剧烈波动，那些燃烧的火焰、血腥的场景、狰狞的幻影，如同水中倒影被投入石子，开始扭曲、模糊，最终“砰”然破碎，化作漫天光点，消散无踪。

　　周围景象恢复成了灵霄府的废墟，死寂依旧，但苏妙的眼神，已与先前截然不同。那清冷依旧，却少了几分压抑的悲恸，多了几分破而后立的坚毅与通透。她的气息甚至因此而更加凝练，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林凡松开她的手，松了口气，身子却晃了一下，脸色更白了几分。强行分神闯入问心阵，对他负担极大。

　　苏妙连忙反手扶住他，眼中充满了感激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谢谢你，林凡。”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一句。

　　林凡摆了摆手，勉强笑了笑：“没事就好。这问心阵……倒是帮我们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

　　就在这时，随着问心阵的破除，他们前方不远处，一块巨大的、覆盖着锈迹的金属碑缓缓从地面升起，表面流光闪烁，浮现出一行古老的文字：

　　“心向毁灭者，止步于此。心向新生者，可入圣殿。”

　　金属碑后方，那原本看似浑然一体的穹顶墙壁，无声地滑开了一道门户，露出后面幽深、却不再令人感到压抑的通道。

　　“看来，我们通过了第一道考验。”林凡看着那门户，目光深邃。

　　苏妙与他并肩而立，冰魄剑收入鞘中，语气坚定：“走吧，去看看先贤们留给‘心向新生者’的，究竟是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扶持着，踏入了通往灵霄府核心圣殿的通道。心魔已破，道心更坚，前路虽仍漫漫，但方向，已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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