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你说我是神

　　那冰冷的共鸣如同一根淬毒的冰针，骤然刺入凤无涯的神魂深处！

　　她闷哼一声，只觉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轰隆——！

　　与此同时，整座归源舟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剧烈震荡起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东倒西歪，唯有凤无涯死死钉在原地，她的目光惊骇地投向前方悬浮的万象点灵图。

　　那代表着第九重、也是最核心一道的虚影，此刻正像一团被无形大手疯狂揉捏的墨迹，剧烈扭曲，濒临崩溃！

　　星河般的巨网在图卷中疯狂闪烁，而在那光怪陆离的星网节点上，竟浮现出无数个头下脚上、被倒吊着的人影！

　　那些人影，无一例外，尽皆身着古老的龙袍，头戴冕冠，正是大夏历代的帝王！

　　他们面无表情，死气沉沉，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的双眼，全都被一根根猩红如血的丝线死死缝合！

　　“不好！”煨娘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归源舟内的混乱，“这是‘誓约回噬’！有人在用最古老的皇血契约召唤前朝亡魂，他们要强行夺取您对点灵图的主宰权！”

　　夺取主宰权！

　　凤无涯心头一凛，体内的灵力下意识地涌向图卷，试图强行封印这诡异的暴动。

　　然而，她惊恐地发现，那枚深深烙印在她掌心，以往如臂使指的誓愿印记，此刻竟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滚烫得几乎要将她的血肉融化。

　　它非但不受控制，反而正在疯狂地向外释放出一圈圈无形的波动，仿佛在雀跃地回应着某个来自远方的召唤！

　　一道电光猛地劈开凤无涯的记忆，那只诡异梦鸦临死前的嘶鸣在耳畔炸响——

　　“主客颠倒！”

　　她瞬间通体冰凉。

　　原来，真正的危机从来不是她点化的灵物会背叛，而是她赖以生存的这份“忠诚”本身，这个创造了无数忠诚的系统，正准备将她这个新的“主人”彻底吞噬！

　　“陛下！南荒八百里加急军报！”一名金甲卫士连滚带爬地冲入舟内，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青藤儿将军……青藤儿将军出事了！”

　　什么？！

　　凤无涯猛地回头，一股狂怒与杀意瞬间冲散了她心头的恐惧。

　　“说！”

　　“将军在勘察一处上古石门时，说门内壁上有奇怪的图，便伸手去触摸……谁知那符文瞬间亮起，将军她……她当场七窍流血，昏死过去！属下们拼死将她带出来，只听见她昏迷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喃喃了几个字……”

　　“她说了什么？！”凤无涯一个箭步冲到卫士面前，揪住他的衣领。

　　卫士颤抖着嘴唇：“她说……‘碑上写着……献祭真主，万灵归一’。”

　　献祭真主，万灵归一！

　　这八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将所有线索轰然串联！

　　凤无涯双目赤红，再不迟疑，厉声喝道：“全速前进，目标石门！”

　　归源舟划破长空，如一道金色流光疾驰而去。

　　当凤无涯率队抵达那座偏僻的古老石门时，只见青藤儿面如金纸，躺在临时搭建的营帐中，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

　　凤无涯顾不得查看她的伤势，径直冲入石门之内。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墓道或宫殿，而是一片狼藉的废墟。

　　那名卫士所说的符文早已黯淡，但符文下方的地面，却有一块石板明显与周围不同。

　　“撬开它！”霍斩岳当机立断，几名力士立刻上前，合力将那重逾千斤的石板掀开。

　　一股混杂着尘封与血腥的古老气息扑面而来，石板之下，赫然是一条通往地底的幽深阶梯。

　　众人点亮火把，鱼贯而入，地底竟是一座宏伟得令人窒息的圆形石殿。

　　石殿中央，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块通体漆黑，高达三丈的黑曜石碑。

　　石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散发着一股君临天下，号令万物的恐怖威压。

　　“是它……”煨娘的声音都在发抖，“传说中，能强制统合、修改、甚至摧毁世间同源契约的上古‘誓约碑’！”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霍斩岳忽然指着石碑的底座，失声道：“陛下，您看那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坚不可摧的黑曜石碑底座，竟有一处不起眼的细微刻痕。

　　那刻痕并非文字，也不是图腾，而是一种……一种玄奥而扭曲的符号，仿佛两条相互缠绕的螺旋。

　　凤无涯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符号的形状，竟与她贴身佩戴，早已裂开一道缝隙的凤氏传承玉佩上的裂纹，一模一样！

　　一种被命运扼住咽喉的宿命感涌上心头。

　　她缓缓走上前，伸出手指，一滴殷红的皇血自指尖逼出，轻轻点在碑文之上。

　　嗡——！

　　誓约碑仿佛一头沉睡万年的巨兽被唤醒，整个石殿剧烈摇晃。

　　下一刻，磅礴的幻象洪流冲入凤无涯的识海！

　　她看到了，看到了千年前，大夏的初代女帝，那位风华绝代、以“万物归心”之宏愿立国的传奇先祖。

　　她看到了女帝获得点灵图时的意气风发，也看到了随着点化的灵物越来越多，力量越来越强，她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恐惧——对失控的恐惧！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雨夜，女帝悄悄来到这座地底石殿，以自身心血与无上帝运为祭品，在誓约碑上立下了一道最隐秘、最霸道的后手——“主魂契”！

　　此契规定，所有经由万象点灵图点化的灵物，其神魂本源都将打上一道不可磨灭的回归烙印。

　　它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壮大帝王的神魂。

　　待帝王寿终正寝，或主动召唤之时，所有点化之灵，无论身处何方，都必须无条件地回归帝王神魂，化为其永恒力量的一部分。

　　若有新的继承者出现，而前代帝王亡魂未散，此契约便会发动“回噬”，将新主视为窃取遗产的“伪主”，强行剥夺其一切，献祭给真正的主人！

　　凤无涯的心脏一寸寸变冷。

　　她终于明白了。

　　所谓的天命金手指，从一开始，就是一副为凤氏血脉精心打造的双刃囚笼！

　　每一份忠诚，都是在为最终的献祭添砖加瓦！

　　也是在这一刻，她猛然想通了另一件事。

　　连璟识海中那圈诡异的双螺旋纹路……那根本不是什么诅咒，而是他以自身惊天动地的道胎之力，强行与那条通往凤氏先祖亡魂的“主魂契”回路进行对抗，硬生生截断回路时，所留下的惨烈伤痕！

　　他一直在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她不被这来自血脉最深处的诅咒所吞噬！

　　“渊瞳……”凤无涯口中喃喃，眼中血丝密布。

　　渊瞳必然是知道了这个秘密，他要做的，就是借誓约碑重启“主魂契”，让她被万灵反噬而死，再以某种手段，将这份集大夏千年灵韵于一身的庞大力量据为己有！

　　不能让他得逞！

　　凤无涯霍然转身，面对着身后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举动。

　　龙渊剑出鞘，寒光一闪！她竟毫不犹豫地以剑尖刺穿了自己的左掌！

　　鲜血汩汩涌出，凤无涯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她高举着鲜血淋漓的手掌，将滚烫的凤氏皇血尽数淋在那冰冷的誓约碑上！

　　“今日，我，凤无涯，以凤氏第三十七代血脉在此宣告——”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斩断一切枷锁的决绝，响彻整座石殿，甚至透出地底，回荡在南荒的天空之上。

　　“从今往后，大夏万物之灵，只效忠于这片山河！不效忠于任何一人！”

　　话音落，她将带血的右手重重拍在碑身，发动了她身为“主”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誓愿指令！

　　“愿者同行，不愿者归宁！”

　　轰——！！！

　　天穹之上，归源舟内的万象点灵图应声轰然炸裂！

　　但它并未消散，而是在一声响彻天地的凤鸣中骤然重组！

　　那扭曲的九道虚影，竟化作九根贯穿天地的浩瀚光柱，轰然垂落，将整个南荒大地尽数笼罩！

　　千里之内，无论是深山中的一株含羞草，还是兵器架上的一柄无名铁剑，所有被点化的大小灵物，在这一刻，神魂同时剧震。

　　它们感觉到，那道禁锢了它们千年的无形锁链，断了。

　　一道道或强或弱的意念汇入天空，草木摇曳，是在致意；兵甲嗡鸣，是为行礼。

　　紧接着，无数光点从山川、河流、军营、城池中升起，部分光点在空中对着归源舟的方向深深一拜，而后缓缓消散，化作最纯粹的天地灵气，回归山河。

　　它们，自由了。

　　地宫之内，风暴平息。

　　营帐之中，一直昏迷不醒的青藤儿眼睫毛微微颤动，悠悠转醒。

　　守在她身边的医师又惊又喜，却听她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带着一丝迷茫和喜悦。

　　“我梦见……好多、好多的哥哥姐姐，他们都在跟我说，谢谢。”

　　而在风暴中心的归源舟内，另一个奇迹正在发生。

　　原本静静躺着的连璟，身体竟无视一切引力，缓缓悬浮至半空。

　　他身上那道道银色的逆脉锁，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光芒如水银泻地，涌入他的眉心，在他那片混乱的识海之中，竟将那一圈代表着“主魂契”反噬的猩红波纹，硬生生地逼退了三寸！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吐出两个几不可闻的音节。

　　“……快了。”

　　也就在这两个字落下的瞬间，远在九天之外，那片亘古不变的星空中，一颗从未被任何人观测到的星辰，悄然亮起。

　　它光芒温润，却又坚定无比，静静俯瞰着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革命的人间大地。

　　那星辰的形状，赫然是两条相互缠绕的螺旋。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宁静之中，归源舟外，那片刚刚因万灵离去而显得空旷的南荒天地，忽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万籁俱寂，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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