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昏迷

　　雨还没停，细密的雨丝裹着寒意，打在方英单薄的身上。她从出租屋出来后，没走多远，脚步就开始踉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舒文相那句冰冷的“我配不上你”，还有母亲嘶吼着“他是劳改犯”的声音。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紧紧缠绕，让她几乎窒息。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家门口的，只觉得每一步都重如千斤，双腿像灌了铅一样，不听使唤。楼道里的声控灯依旧是忽明忽暗，映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衣衫早已被雨水浸透，浑身冰凉。可她心里的痛，比身上的寒意更甚，像是有一把大火在灼烧，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抬手敲门的瞬间，方英的身体晃了晃，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她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她要问清楚母亲，是不是非要把她逼到绝路才甘心。

　　门开了，母亲看到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方英，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强硬的态度取代。“你还回来干什么？舒文相呢？我早就告诉你，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偏不听！”母亲的声音带着指责，丝毫没有关心她的处境。

　　方英抬起头，泪水混合着雨水从眼角滑落，她看着母亲熟悉的脸庞，心里却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问道：“妈……现在……你满意了吗？”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她死死地盯着母亲，眼神里充满了质问和绝望，“你非要把他逼走才甘心是吗？你知道他有多好吗？你知道我有多爱他吗？就因为他的过去，你就要否定我们所有人的一切？”

　　母亲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却依旧嘴硬：“我是为了你好！他有案底，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你跟着他，只会一辈子受委屈！我不能让我的女儿毁在他手里！”

　　“为了我好？”方英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凄凉又绝望，“妈，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我想要的不是什么体面的生活，不是别人的眼光，我想要的是舒文相！是那个不管多苦都愿意陪着我，不管多难都想着我的舒文相！你把他逼走了，把我的幸福毁了，你却说这是为了我好？”

　　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她强忍着，继续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离开吗？因为他自卑，因为他觉得配不上我！都是因为你！你用最伤人的话，戳破了他心底最深的疤，让他彻底放弃了我们的未来！”

　　母亲皱着眉，还想反驳：“那种男人，不值得你这么为他……”

　　“值得！”方英嘶吼着打断她，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颤抖，“他比谁都值得！在我生病的时候，是他背着我跑遍大街小巷找医院；在我难过的时候，是他陪着我彻夜不眠；在我想要未来的时候，是他拼尽全力给我希望！他的过去，不是他的错，他已经为自己的年少无知付出了代价，为什么你们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们？”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方英觉得胸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眼前开始发黑，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模糊。她能看到母亲焦急的脸庞，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她想再坚持一下，想再质问母亲，可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

　　猛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喉咙里涌出，方英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嘴，指缝间，鲜红的血液缓缓溢出，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朵朵绝望绽放的花。

　　“方英！”母亲惊呼一声，脸上的强硬瞬间消失，只剩下惊慌失措。

　　方英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她还想说什么，可身体一软，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便直直地倒了下去。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脑海里浮现的，还是舒文相温柔的笑脸，和他说过的那句“方英，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小家了”。

　　母亲冲上前，抱住倒下的方英，颤抖着喊着她的名字，声音里满是恐惧和后悔。“方英！你醒醒！”

　　雨水还在从门外飘进来，打湿了方英的衣角，也打湿了母亲的眼泪。地板上的血迹被雨水晕开，染红了一片，触目惊心。母亲抱着方英冰冷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可再多的悔恨，也换不回那个转身离去的身影，也挽不回那个被她亲手摧毁的，女儿的幸福。

　　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黑暗笼罩下来，只剩下母亲压抑的哭声，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交织成一曲悲伤的挽歌，在寂静的夜里，久久不散。方英倒在血泊中，脸色苍白如纸，她的坚持，她的质问，最终都化作了一口鲜血，和一场毫无预兆的昏迷，定格在了家门口。而她不知道，这场因爱而生的悲剧，才刚刚拉开序幕。

　　慌乱中，母亲颤抖着摸出手机，手指不听使唤地按了三次才拨通120。“喂！急救中心吗？我女儿晕倒了，还吐了血！你们快来！地址是XX小区3栋5单元101！”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反复强调着“吐血”“晕倒”，每一个字都透着濒临崩溃的恐慌。

　　挂了电话，母亲紧紧抱着方英冰凉的身体，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女儿脸上。她抬手拭去方英嘴角的血迹，指尖触到的皮肤一片冰凉，吓得她心脏骤停。“方英，你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来，马上就来……”她一遍遍地呢喃，像是在安慰女儿，又像是在自我催眠。

　　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又亮，母亲抱着方英的手臂越来越用力，指甲几乎嵌进女儿的衣衫里。她看着地板上被雨水晕开的血迹，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方英刚才的质问，那些“你满意了吗”“你毁了我的幸福”的话语，像鞭子一样狠狠抽在她心上。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所谓的“为女儿好”，竟然变成了最锋利的刀，直直插进了女儿的心脏。

　　不过十分钟，楼下就传来了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雨夜的寂静。母亲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挣扎着起身想去开门，却因为双腿发软差点摔倒。邻居们被动静惊醒，纷纷探出头来看，议论声、脚步声混在一起，让原本寂静的楼道变得嘈杂。

　　急救人员推着担架跑上楼，看到门口浑身是雨、昏迷不醒的方英，还有地上的血迹，立刻展开急救。“病人无意识，嘴角有血迹，立即测量血压、心率！”“血压偏低，心率过快，准备吸氧！”医护人员的声音冷静而急促，一边快速给方英戴上氧气罩、连接监护仪，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抬上担架。

　　母亲跟在后面，一路哭着下楼，嘴里不停念叨着女儿的名字，想要伸手去碰，却被医护人员拦住：“家属请保持距离，我们会尽力救治，你跟我们去医院办理手续。”

　　救护车呼啸着驶向医院，车顶的红蓝灯光在雨幕中闪烁，映照着母亲泪流满面的脸。她看着担架上脸色苍白如纸的方英，嘴唇毫无血色，眉头紧紧蹙着，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心里的悔恨如同潮水般泛滥。如果不是她逼得太紧，如果不是她用那些伤人的话刺激舒文相，如果她能试着接受女儿的选择，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急诊室的灯亮了起来，方英被快速推进去，厚重的门“砰”地一声关上，将母亲挡在了外面。她瘫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双手捂住脸，压抑的哭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走廊里的灯光惨白，映得她身影孤伶，平日里的强势和固执，此刻都化作了无尽的恐慌和自责。

　　不知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神色凝重。“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母亲立刻冲上去，抓住医生的胳膊，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病人是急性应激性胃黏膜病变，伴随低血糖和脱水，主要是情绪过度激动、身体过度疲劳加上受凉引发的。”医生解释道，“我们已经进行了止血、补液治疗，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需要留院观察，后续还要做进一步检查，避免出现并发症。”

　　听到“没有生命危险”，母亲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腿一软差点瘫倒，幸好扶住了墙壁。“谢谢医生，谢谢你们……”她哽咽着道谢，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家属先去办理住院手续吧，病人现在还没醒，醒了之后也不能再受刺激了，情绪稳定对恢复很重要。”医生叮嘱到

　　急诊室里，方英躺在病床上，氧气罩覆盖着她的口鼻，胸口微微起伏。监护仪上的线条平稳跳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她的眉头依旧蹙着，像是在做一个悲伤的梦，梦里或许还是那间出租屋，还是舒文相温柔的笑脸，只是那个承诺要给她一个家的人，此刻却远在天涯，不知道她正躺在病床上，承受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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