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铁壁合围

　　这片山谷之所以被当地人称为“断魂涧”，并非因为常有土匪出没，而是因为它独特的地理结构——这里是太行山腹地一处罕见的“U”形隘口。

　　两侧是垂直光滑的百米悬崖，只有一条被冰雪覆盖的羊肠小道穿行而过。

　　一旦被堵，便是插翅难飞。

　　王锋的小队和兵工厂的大部队，此刻正像一群被困在瓮中的鱼，被彻底堵死在了这个绝地。

　　“铁壁合围。”王锋的嘴唇干裂，吐出这四个字。

　　他站在一处高坡上，用那只完好的右手紧紧握着望远镜，鹰眼扫视着四周。

　　远处，山脊线上密密麻麻的黑点已经清晰可见。

　　日军士兵如同钢铁铸成的蚂蚁，正沿着四周的悬崖布设防线。

　　望远镜中，可见森然的铁丝网、沙袋堆成的机枪阵地，以及一门门小型野炮被艰难地吊运到高处。

　　日军的主力部队已经到位，完成了最后一道合拢。

　　“妈的，真被这孙子给算计了！”疯狗张愤怒地一脚踢开一块石头。

　　他的919机枪横在胸前，子弹链在寒风中微微摇晃。

　　“队长，怎么办？咱们得杀出去！不能让鬼子在这儿架起炮！”

　　泥鳅脸色煞白，他刚刚从后方探查回来，声音带着哭腔：

　　“队长，后面也堵死了！西面是宪兵队，南面是伪军的火力点，北面是峭壁，连只猴子都爬不上去！”

　　李政委和刚苏醒的老方厂长在战士们的簇拥下赶了过来，他们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王队长，你有没有发现，东面……”

　　李政委指着东侧的一个山口，那里是断魂涧的出口。

　　在西、南、北三面都被重兵封锁的情况下，唯独东面的隘口，看起来守卫相对稀疏，只有零星的哨兵和一小队伪军在巡逻，仿佛刻意留下了一条“生路”。

　　“那是山猫故意的！”老方厂长毕竟是知识分子，立刻反应过来，“他想引我们过去！”

　　“没错，这叫围三缺一。”李政委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他知道我们绝不会坐以待毙，必然会选择这个看似薄弱的出口突围！这是他给我们的机会！”

　　“机会？”疯狗张听到这话，精神一振，“那还等什么？咱们杀过去！用机枪开路带老方他们冲出去！”

　　就在众人眼中燃起希望时，王锋却缓缓放下了望远镜。

　　他那张苍白而坚毅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喜色，只有一种看穿生死般的冰冷。

　　“山猫大佐，出来透透气吧。”王

　　锋对着东面的山口，语气平静地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穿透了呼啸的山风。

　　片刻后，东面山口上的一处高地，一名身穿日军大佐军服、戴着白色手套的男子，在几名参谋的簇拥下，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面容清瘦，留着精致的小胡子，身上看不到任何硝烟气，反而透着一股书卷气的儒雅。

　　他拿起望远镜，对着王锋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个带着讥讽的笑容。

　　正是山猫野村寿。

　　“王桑，你的狙击技术令人尊敬，但你的战术素养，还是差了一点。”

　　山猫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断魂涧，“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生路’，你为什么不走呢？”

　　他手中的扩音器被放下，取而代代的是更加令人绝望的命令。

　　“传令！重炮联队各就各位！目标坐标：东面山口！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射击！”

　　李政委和老方的脸色瞬间惨白，他们终于明白，那条“生路”根本就是一条引人上钩的黄泉路！

　　“这个王八蛋！他知道我们跑不掉，故意在玩弄我们！”疯狗张气得暴跳如雷。

　　“他不是在玩弄我们。”王锋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他是在享受狩猎的艺术。他给了我们选择，无论我们选哪个都是死路。”

　　王锋再次举起望远镜，这一次，他没有去看山猫，而是将镜头对准了东面那个“生路”——那片看似平静的山口。

　　他的鹰眼，拥有超越常人的敏锐洞察力，能察觉到一切细微的不协调。

　　果然！

　　在望远镜的视野中，王锋清晰地看到了那条生路上的致命破绽！

　　——那条小路两侧的灌木丛，被某种重物压倒，折断的枝条边缘，竟然带着一丝烧焦的痕迹！

　　——在几处积雪融化、露出泥土的地方，泥土的颜色比周围的更深，明显是新翻的，而且泥土里夹杂着细小的、碎裂的金属弹片！

　　“重炮弹坑！”王锋的心脏猛地一沉。

　　这条路根本不是生路，它是一个早已被重炮洗礼过无数次的预设火力覆盖区！

　　“李政委！老方！看这里！”

　　王锋将望远镜递给李政委，但李政委一个八路军干部，即便看到了那些细微的痕迹，也无法完全判断其致命性。

　　就在这时，王锋怀里的一台微型无线电接收器发出了急促的“滴滴”声。

　　这是兰通过重庆方面，发来的最高级别加密情报！

　　王锋单手接过电文，忍着剧痛迅速扫了一眼。

　　电文上的内容，让他的脸色如同死灰！

　　“……山猫……杀手锏……不是步兵……调集了三个重炮联队……”

　　“……火力覆盖半径足以笼罩整个断魂涧……东面山口……是预设火力坟场……一旦发现目标……立即齐射覆盖……不留活口……”

　　王锋放下电文，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额头上暴起了青筋。

　　这个山猫！

　　他才是真正的恶魔！

　　他用汉奸、用鹰巢狙击手，用王锋自己完美地完成了诱敌深入的计划。

　　他根本不需要浪费一个步兵，只需要把他们逼进他的火力坟场！

　　“政委！不能冲东面！”王锋的声音嘶哑而急切，

　　“那是陷阱！他调集了三个重炮联队！一旦我们踏进去，三分钟之内，我们所有人都会被炸成肉泥！”

　　李政委和老方听完王锋的分析，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绝望。

　　“冲出去是死，不冲也是死！”疯狗张像头被困住的野兽，来回踱着步子，

　　“弹药咱们撑不过三天！粮食最多五天！鬼子只要围而不攻，咱们自己就得垮掉！”

　　队伍中，许多人听到了这边的争论，恐慌开始蔓延。

　　妇女的抽泣声和孩子的哭声，混合着战士们拉动枪栓的焦虑声，在这片绝地中回荡。

　　山猫大佐站在高处，再次举起扩音器，声音带着胜利者的戏谑：

　　“王桑，我给你五分钟考虑时间。五分钟后，如果你不选择走向生路，那么，我就让我的士兵，从西面一步一步走进断魂涧，请你们出来。”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要么被炮火轰杀，要么被刺刀慢慢凌迟。

　　王锋、疯狗张、泥鳅，以及李政委、老方等所有兵工厂的骨干，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

　　李政委紧紧握着拳头，绝望地看向王锋：

　　“王队长……你还有办法吗？”

　　王锋没有回答，他那双鹰眼缓缓地从东面那片火炮坟场收回，转而投向了西面。

　　那里是山猫主力部队的防线，是日军重兵把守的“铁壁”，是真正的没有一丝破绽的绝壁。

　　“冲东面，是死在炮火里；冲西面，是死在刺刀下。”疯狗张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认命，“横竖都是一死。”

　　但王锋的目光，却在西面那片看似坚不可摧的悬崖防线上，停留了下来。

　　他看到了那片防线后方，日军那几个迫击炮阵地散发出的寒光。

　　他看到了，一个在常人眼中无法逾越的死亡屏障。

　　王锋的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极其微小，却又充满野性的弧度。

　　他抬起那只打着石膏的左手，指向了西面那片重兵把守的“铁壁”。

　　“不。”王锋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力量，“我们不走生路。”

　　“我们，打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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